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肌肉不會背叛人?——淺談健身與失戀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1/07/2025

香港現今的健身文化可謂非常蓬勃,雖然自1986年開始營業的大型健身中心舒適堡(PHYSICAL)在去年結業,但健身氣氛仍未見減退,甚至某些健身中心分店愈開愈多,不少香港人也都擁有健身中心的會籍。不過,以筆者的經驗和觀察,願意花時間健身的人,並不全然為了追求健康,更多的是基於其他實在的原因,而健身亦與其他運動有著重大的分別,其特點引人反思。

健身運動的興起

其實香港的健身文化早已開展,其起始點在上世紀80、90年代,當時不同地區已出現一些大型健身中心,分店亦遍佈中環、銅鑼灣、尖沙咀等地區。而健身中心為要招攬會員,不少健身教練亦開始在街頭推銷各類型健身計劃。[1] 正因為街頭推銷的出現,健身業予人的印象漸漸變得負面。雖然健身文化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著,但健身從業員使用的推銷方式讓人聯想到「傳銷」,就是萬一被健身中心纏上,便「萬劫不復」。舒適堡便曾一度實行硬銷的手段,有媒體稱,舒適堡過去要承擔分店的租金、人手以至水電煤的龐大開支,維持營運的成本自然就轉嫁到消費者的身上,當中的健身教練需要跑單,久不久便有會員「被說服」為幾百堂健身課付費,類似的「劏客」新聞並不罕見。[2]

不少關於健身教練硬銷的投訴出現,有些更跑到報章上,「健身」的負面形象與「傳銷」、「保險」等行業的不良銷售手法幾乎畫上等號。但儘管如此,香港健身場地的規模和會員的人數在2000年代或以後仍不跌反升。[3] 單看如此的社會現象,腦袋不禁會冒起了數百個問號,亦即是代表有其他更重要的元素使得人們在「行頭複雜」的健身文化下,仍然選擇健身。

不少人會說,健身不就是與其他運動一樣,就是一項能夠提供多巴胺,且有益身心的運動,如同有人選擇跑步,有人選擇踩單車一樣,健身運動就只是其中一種選擇;而實際上似乎不是如此,至少從表面來看,健身比起其他運動更快更容易看到成效,只要願意在剛開始的肌肉敏感期投放時間,不出數個月便能看見肌肉的線條浮現。[4]

面對塵世中的變幻

人渴望永恆不變,卻活在時間的流變當中,不論生活環境還是人際關係,總有可能出現變化,而面對變化卻會令人無所適從,因為無法把握所有的變化。而當有人想在塵世中抓緊永恆不變的事物時,便容易因著抓不住而感到失落,就如傳道書所述,都是虛空、捕風。人抓不住充滿變幻的世界,抓不住人際關係,人最常遇見的,其實就是人際關係的問題,與家人、朋友、伴侶等關係的問題,難怪心理學家阿德勒會認為,幾乎所有的人生問題,都是人際關係的問題。而健身運動似乎讓人更容易掌握當中的變化,更能讓人從失落中恢復過來。

或許從與伴侶分離的情景開始談人際關係的問題,會更容易理解關係轉變對人的影響。早在2017年的時間,香港樂隊C AllStar的成員陳建安推出了一首名為《煉獄健身室》的歌曲,其主題是講述一個失戀的人,透過地獄式健身訓練,從失戀的痛苦中獲得釋放,當中的歌詞這樣寫到:「毛巾濕,淚水先乾透,自信方可再生」、「太多怨恨,何妨來煉獄洩憤,用身心虛脱,來換暴漲青筋,記起你便回來除掉戀愛癮」、「日子將有功,等每塊肉捱夠痛苦,就免疫你的可惡」、「情感偏像虧本生意,被騙子都帶走,因此我慢慢練出寬肩虎背,別人難偷,只有這套肉身的盔甲,才是我真擁有。」[5]

歌詞中所帶出的主軸息,就是人需要利用健身訓練所給予的痛苦來掩蓋心靈的創傷,看見肌肉的變化,從而慢慢重新建立自信。而將時間投資在健身訓練上,比起投資在人身上更有回報,強壯的身軀才是人在變幻的世界中能夠真正擁有的東西,無怪乎會有人說出「人會背叛你,但肌肉卻不會」這一類的話。那種耕耘與收穫不對等的失落隨著音符在空氣中飄散,其實不少情歌也有這樣的表達,如曹格的《背叛》其中一句歌詞:「儘管我細心灌溉,你說不愛就不愛」,就表達到關係的不對等,以及不是努力就能夠成功維繫彼此感情的遺憾。

一項調查指出,在1,700位在過去五年曾經歷分手的受訪者中,有82%在分手不久以後花更多時間健身,當中多數人會長期維持這種生活方式。[6] 某程度上,「失戀」可能就是通往健康的其中一種路徑。一些健身網紅就製作了相關的迷因(meme),展示出分手前和分手後身形的分別。[7] 前述的調查又指,只在分手後首個月增加了健身時間的受訪者中,當中有31%的動機是「想要在前度面前炫耀自己的改變」,而神奇的是,這些人的健身時間隨後又會回到原先的狀況,[8] 反映了如果健身只為了報復前度,而不是為自己而進行,當事人的動力反而會減退,無法持之以恆。

相信健身運動能夠短時間內提升人一定的自信,助人重建自尊,故此對於人際關係的挫敗,有著一定的療癒效果。正因為健身運動能夠令人對身體變化有著某程度的掌握,訓練重量的提升與肌肉帶來的成就感,能提升人的自尊感,[9] 比起人際關係的莫測變幻,更容易掌控,符合人性的渴望,就如《煉獄健身室》的歌詞中所提及,情感關係會被奪去,惟有肌肉才不會被他人所奪去,對於一些選擇去健身的人來說,操練身體是最好的情感出口,也是將混沌的思緒重回秩序的方法。


[1] 陳嘉茵、孫賢亮:〈由街頭耍到網絡,揭健身教練的「不道德」手段〉,端傳媒,2016年4月5日,網站: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60405-hongkong-fitness(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6月25日)。

[2] 端木站長:〈【舒適堡「暫時」結業】健身中心面臨商業轉型?高壓銷售手法還行得通?〉,稅務站,2024年9月13日,網站:https://www.taxstation.hk/post/【舒適堡「暫時」結業】健身中心面臨商業轉型?高壓銷售手法還行得通?(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6月25日)。

[3] 陳嘉茵、孫賢亮:〈由街頭耍到網絡,揭健身教練的「不道德」手段〉。

[4] Sydney Bueckert, “New to Lifting? Here’s Why You Can Expect Massive Gains, Fast,” HONE, last modified April 28, 2025, https://honehealth.com/edge/newbie-gains/.

[5] 《煉獄健身室》,由陳建安@ C AllStar作曲、主唱,黃偉文填詞,參寰亞音樂Media Asia Music Official Channel:〈On@C AllStar - 煉獄健身室 (Official MV)〉,YouTube,2017年4月25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FRMZid8Olw(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7月4日)。

[6] Jonathan Weissberg, “From Heartbreak to Health: 82% of People Jumpstart Fitness Goals Post-Breakup,” Garage Gym Reviews, last modified July 24, 2023, https://www.garagegymreviews.com/working-out-after-a-breakup.

[7] Gym_selfies_, Instagram, last modified May 15, 2024, https://www.instagram.com/p/C6-d91mxVv5/.

[8] From Heartbreak to Health: 82% of People Jumpstart Fitness Goals Post-Breakup.

[9] “Breakup Workout Motivation: Transform Pain into Strength and Resilience,” Nordic Lifting, last modified September 20, 2019, https://nordiclifting.com/blogs/fitness/why-you-should-hit-the-gym-more-after-a-break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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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如何影響人際關係及婚姻觀

傅丹梅 | 明光社事工顧問
21/07/2025

原生家庭是每個人學習及成長的第一個場所,家庭成員間的互動、關係,以至家庭的一些習慣及傳統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塑造了各成員的性格、價值觀、行為模式以及與人的關係,這篇文章將談談原生家庭對於一個人的人際關係及婚姻觀的影響。

食飯與人際關係

一對初相識的夫婦邀請我到他們家裡吃午餐,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令我有點受寵若驚,當然立即答應,他們預備了豐富的烤羊肉及焗雜菜,跟主人家一起享受完美味的午餐後,便一邊享受甜品,一邊閒聊,當我問他們為甚麼會接待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到家裡用膳時,才知道原來這是女主人的家庭傳統,她爺爺及爸爸都是牧師,她哥哥也是牧師,自爺爺嫲嫲那一輩開始,他們都會按聖經的教導,接待客旅到家裡吃飯,這個做法已經成為他們家族的傳統,到她女兒已是第四代了。只需要一餐飯便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彼此多了認識及了解,促進我們之間的關係,他們經常這樣做,因此收穫了很多珍貴的友誼。

我另外一位相識了30年的朋友,她從來都不會邀請我或任何人去她家作客,因為她媽媽有潔癖,擔心客人會將病菌帶回家,還要求每個人回家後要立即洗手洗腳換衣服,即使她因為經常使用有酒精的消毒液而導致有主婦手,她媽媽也不肯改變這個做法,我這個朋友也學習了媽媽的做法,與朋友外出食飯時一定要選高級餐廳,她認為這樣才可以保證食物安全及環境衛生,剛坐下,她便會拿出一大包消毒濕紙巾將整張枱抹一遍,再用滾水將所有碗筷沖洗一遍,然後要求朋友用消毒液抹手後才開始吃飯,由於她的這些要求及做法,令朋友們都很有壓力,導致她只有很少的朋友。

在原生家庭學到的待人接物處事方式,往往會延續到一個人成年後的人際關係中,孩子透過觀察父母/祖父母如何接待客人在飯桌上參與溝通,可以培養溝通及建立人際關係的技巧人際關係中有一種吸引力法則,人們會不自覺地喜歡與自己價值觀及興趣相近的人,所以那些願意開放家庭接待朋友的人,自然會吸引那些很願意接待人的人,而這類人的人際關係自然也會較順利。

蒸魚與婚姻觀

靜宜很喜歡吃蒸魚,她有一個習慣,就是會將一條魚斬開一半,之後才拿去蒸,我好奇問她為甚麼要這樣做,她說她也不知道,只是跟隨嫲嫲的做法,以為必須這樣蒸魚。嫲嫲告訴靜宜,他們以前是住在小艇上的水上人家,由於艇上空間小及狹窄,當年用火水爐煮食,不能用太大的鑊,否則鑊容易失平衡傾倒,引起火災,家家戶戶都因此用細鑊,不過由於鑊太小而無法原條魚蒸,水上人便會先將魚斬半,然後才放入鑊去蒸。靜宜現在所用的鑊比當年所用的大超過一倍,放原條魚入鑊蒸綽綽有餘,她亦早已不再用火水爐了,根本不存在擔心煮食鑊傾側引起火災的問題。

怎樣蒸魚是小事,只是,我們對於家庭中的一些習慣及教導,長大後如仍未能獨立思考,則可能會耽誤自己一生的幸福。欣欣家裡很有錢,有十多層樓收租,她父母自小灌輸給她的觀念是,一定要嫁給一個比自己更有錢的男人,否則,那人跟她結婚大有可能是貪圖她的錢,而非真心愛她,如跟這樣的人結婚,婚後她不但要養他,倘若離婚還要分他一半身家及支付贍養費,非常不化算。因此,縱然欣欣曾遇過幾個非常好的男士,也談過幾場戀愛,可惜,每次都是因為對方的財富不及她,而未能走到結婚這一步。古人認為婚姻講求門當戶對,「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雖然有它的道理,但不是每段婚姻雙方都要具備旗鼓相當的財富才可以幸福,一段婚姻是否幸福涉及很多因素,包括對方的性格、人品、興趣及價值觀,還有大家對未來的生活規劃及期望是否一致等,經濟只是其中一項條件,並非唯一。欣欣的理想生活很簡單,就是能遇到一個心愛的對象,結婚後能生兒育女,可惜,她今年已經48歲,生育恐怕是沒有可能了,結婚則仍有機會,只是,不知道未來她是否能遇到適合的結婚對象!

那麼,欣欣是否要抱怨父母,導致她將近半百歲仍是單身事實卻不然,因為每個人要為自己的決定及行為承擔責任年幼時,很多決定都是父母為我們做的,但當我們長大成人後,便應該懂得獨立思考。對於父母及祖父輩的一些教導及祖訓,需要有所覺醒,才能去蕪存菁,分辨哪些原生家庭的教導能帶給自己正面影響,將之保留甚至將之變成代代相傳的家族傳統;至於那些造成負面影響的教導,作為成年人則要有勇氣作出割捨及改變,學習新的知識,並有新的作為和行動,不再受原生家庭絆。

學習取捨和承擔後果

當我們能意識到父母的某些教導及做法,受他們那一代的社會、文化及歷史背景影響,那些對於他們是有效的,他們將曾經成功的經驗傳授給我們,是希望能保護我們,免我們受到傷害或走冤枉路,他們的原意是好的;但時代不斷在變,他們的一些做法可能已經不合時宜,因此,我們只需聽聽就算,不要將之視為金科玉律。至於如何取捨,全憑我們自己決定,然後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不能總是將責任推給我們的原生家庭。

《哪一天我們會紅》 YouTubers的初心與流量的衝突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1/07/2025

ViuTV時有出品一些內容貼地、有深度的電視劇集,今年5月中開始在電視播出的15集《哪一天我們會紅》(Where is My Fifteen Minutes)劇集是其中一部。該劇以香港年輕人希望在網絡上成名的故事為主線,聚焦經營YouTube頻道背後的追夢、友情、競爭與網絡世界的挑戰。故事圍繞三位電影系學生Michelle、Gthan和Jacky創辦的YouTube頻道「無景深」,與另一頻道「層層疊」的競爭。通過幽默、諷刺和寫實的敘事手法,該劇深入探討了YouTube生態的改變觀眾心態網絡欺凌等議題,反映青年人於數碼時代夢想追逐所付的代價條頻對壘,呈現了YouTuber之間的競爭網絡向的殘酷實況與人性掙扎。

劇集的英文名稱Where is My Fifteen Minutes源自於藝術家Andy Warhol的名言「在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1] 的確有不少青少年很想成為YouTuber,透過影片呈現自己,想被看見、認同及關注。然而,短暫贏到like(讚),與能夠獲得subscribers(訂閱者)及長期維持view數(觀看次數)則是兩回事,如果頻道想要在YouTube裡「生存」甚至獲利(即有廣告收入),有可能就會連最基本的人性、初心都會漸漸被磨掉及遺忘。

金句譜寫實況

該劇第一集的主題:Follower(追縱者)就係你嘅價值!Subscriber就係你嘅戰鬥力!」,反映了現時網絡常見的情況,而製片的YouTuber持的往往不是影片的質素和深度,而是以胸部及臀部作為賣點引觀眾(Gthan 的想法)如他們亦認同劇中金句「YouTuber 精神:view數越大,責任越大,責任就係服侍觀眾!」的話(「無景深」Anna 的理念),製片者會失去了把關的功能,會為了追求觀眾流量,而把質量降低,以討好大多數只想被娛樂的觀眾。

另外,對於一些想追求藝術感、拍攝有質素內容的製片者來說,他們可能要面對的就是低流量,少人關注及沒有話語權的情況。YouTuber想要有腰骨,堅持自己的理念,生存便會變得困難,可能要打工兼職才能支持頻道的運作。

虛假的人設與關係

明光社

如果單靠訂閱者及廣告收入來維持營運的話,為了迎合觀眾口味、滿足其好奇心、吸引廣告商落廣告,YouTuber少不免要有一套人設(人物設定)。就如劇中的Yannis 由「無景深」過檔到「層層疊」,老闆況哥為她創作了一個新的人設,待她再離開「層層疊」時,她就需要放棄建立多時、廣為人認識的形象,其收入、公眾支持度都會被影響,要放棄或放下就需要勇氣。相對來說,另一人物Bobby於YouTube 中多年來謊稱自己有多重人格,他以此形象做直播,一直小心翼翼不讓人設「解離」崩壞,以防頻道消失及追縱者數目下滑。但當他向公眾坦他是專業演員沒有精神分裂,網民及haters惡意攻擊者在留言中表達出對他的不信任、質疑及罵令他陷入瘋狂,究竟他應繼續做戲回支持,或是選擇被人遺忘既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又得面對廣大網民實在不易。

此劇更講述到情侶相互利用的情況。士多甩與格拉底為了營運頻道表面恩愛,但實在男方因受不了女方的橫蠻無理而出軌,女方就算知道也啞忍。「層層疊」的況哥與Kimchi這對情侶在分手後,於網上直播公開數落對方的不是,有人甚至為了自保形象而抹黑前度患有精神病,哪怕會讓對方聲譽受損,更引發網絡欺凌。

為求生存而忘記初心

此劇還有很多諷刺的小故事,如粉絲死心、虐貓事件、廣告費爭議等,可以讓觀眾了解到YouTube業界中,KOL 與粉絲、與同業或同業老大哥之間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當中往往牽扯到利益。劇集也揭示到在此業界,爭到流量就可以得到話語權,這裡沒有永遠的支持者,因為網上風向飄忽不定,萬一捉錯風向或得罪網民,頻道就會陷危機之中。

明光社

特別要一提凌老闆的出現,他只在劇中出現過一次,與況哥對談,指出以往「內容為王」(Content is King快餐世代已過(相比拍劇集、電影,YouTube短片其實已是速食快餐),現在的觀眾不是想吃快餐,而是想要娛樂,追求驅動多巴胺的「垃圾」凌老闆提出若一條「舔廁板」的10秒直播片能獲得的流量比花100小時製作的高質量短片高,那為甚麼仍要浪費時間創作。況哥則比喻「垃圾」內容如同毒品(實在是指現在不少人正沉迷的短視頻),侵蝕觀眾的思考能力和耐心,影響創作者放棄深度創作。這一觀點不僅諷刺了網民的品味,也揭示了現實中YouTuber在流量壓力下的創作困境。

此劇恍如當前網絡文化的一面鏡子,具娛樂性之餘,也帶領觀眾思考真我與人設之間的價值衝突,在面對網絡謠言時自己是否能持守重要的同理心及人性?隨著現實與虛擬世界的界限愈見模糊,網絡成名的背後往往要付巨大代價。網絡的未來,會否如凌老闆所指,本來已沒甚麼養份的快餐短片,將會進一步變成零養份的即食餐,新一代網民的專注力會否變得短暫,甚至喪失耐性?值得我們反思及警惕。


[1] 〈【哪一天我們會紅專訪(下)】當個沒人認得自己的演員 做好功課成就每個角色〉,LINE TODAY,2025年5月22日,網站:https://today.line.me/hk/v3/article/YagyjnB(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7月24日)。

狗公心理學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03/07/2025
專欄:好書推介

《狗公心理學:渣男辨認手冊》,雖然書名有「心理學」一詞,但它卻不是一本學術研究書籍,作者只是嘗試從香港的語境下,介紹一下「狗公」文化,當中的資料大多從網絡論壇中取得,若要了解相關的香港通俗文化或“for fun”,這本書可以是一個選擇,身處相關年代的人會對當中內容產生共鳴。

「狗公」一詞,是一個文化詞彙,它在網絡上誕生,而文化詞彙的特點就在於網民大概知道它的意思,但又好像不太清楚,因為其定義不只一個。作者在書的開首便引用了某網絡論壇對「狗公」一詞所作出的定義,讓讀者能夠容易掌握何謂「狗公」。有時候,不得不佩服一些網民的文采和創意,既讓人驚嘆,也令人一路看一路發出會心微笑。

書本內容非常顯淺易懂,在講解「狗公」的定義後,在往後的內容,作者就提及坊間流傳過的「狗公」事件,附上不同界別的「狗公」故事,帶出「行行出狗公」的情況,當中涉及的行業包括地產、網約車司機等,他們透過交友軟件尋找目標,在學界、網紅界,或在社運時期,都發生過一些跟「狗公」有關的故事。

這本書提供了非常多的網絡事件與故事,雖然內容未必經過嚴謹的考證,但它們卻可以讓人認識以「性」為優先考慮的求偶文化與手段,並從中學習如何保護自己,而在性教育方面,當中的內容也能提供一些參考。不過,由於內容較粗俗及露骨,對心志未成熟的讀者並不適宜。

《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 一鏡到底反映青少年困境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0/05/2025

Netflix英國劇集《混沌少年時》被英國《衛報》的劇評人稱之為「幾十年來最接近完美的電視劇」,該劇共有四集,故事以13歲少年Jamie涉嫌以刀殺害同學的事件作為開端,透過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呈現英國校園朋輩間的相處、社交媒體對青少年的影響(自我形象及對女性看法等),與及親子關係疏離等情況如何令悲劇釀成。

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

劇集採用極具挑戰性的一鏡到底方式來拍攝,每集約60分鐘不間斷的鏡頭移動,展現了導演Philip Barantini的功力,而此種運用鏡頭的手法要求演員們及拍攝團隊有非常高的合作性。這種連續不間斷的拍攝讓觀眾彷彿置身於劇中人身邊,體驗他們的惶恐、掙扎與情感這種技巧時有運用於電影裡,如《1917》和《飛鳥俠》,以營造出令人窒息的真實感。

劇集選擇這種拍攝手法,能讓觀眾從一小時的細心觀察中有所反思,如在校園裡、人物傾談中,可以細察到孩子的心理變化與想法,透過鏡頭直接呈現出青少年所面對的世界。從美學角度來看,這種拍攝手法也捕捉了時間的流逝,就像現實生活同樣沒有被剪接的機會。

編劇在說故事時所使用的藝術表達手法,沒有刻意為觀眾提供簡單的答案,而是透過多重視角拼湊事件全貌。喧鬧的校園、青少年與心理學家對話時流露的心靈需要,以及家庭成員對話時呈現的緊張感等,都在連續鏡頭下,被拍攝下來無所遁形,這種藝術手法迫使身為家長的觀眾正視一個狀況,青少年的困境從來不是單一因素造成,也無法用簡化標籤理解。

社交媒體的隱形殺傷力

劇集亦反映了在現實生活中,社交媒體對青少年的影響。英國天空新聞台的網站刊出了一個調查,當中指出智能手機和社交媒體可能對男孩心智構成的「毒害」,40%的14至17歲受訪的青少年,每天至少上網六小時。[1] 《混沌少年時》的編劇Jack Thorne曾在一篇文章裡,與他自己少年時不同,現代青少年在網上接觸到的可能是極端思想,而他少年時只是閱讀書籍,這劇中主角Jamie與他的關鍵差異。[2]

劇集也反映了一些現實狀況,成人們無從得知孩子於社交平台接觸甚麼群體,也不知道網絡文化或「暗語」可能會令青少年扭曲地看這個世界,而這些群體和資訊也響到孩子如何看自己如劇中提及的「非自願單身族群」(incel)、男女關係的「80/20法則」及「男權之圈」(manosphere)的觀念,深深地影響著心智未成熟的13歲少年,影響Jamie的自信心、自我形象與觀感,甚至影響到他對異性作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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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劇中提到,網絡上的男權之圈是一群反女權主義的擁護者,這圈子的人貶低女性,推崇男性主義,將權力與控制連結在一起。社交平台形成「迴聲廊」,令用戶只接收到類似的資訊,導致Jamie相信此種極端想法及行為是正常。在面對女同學Katie對自己的拒絕和人身攻擊時,Jamie惱羞成怒,就直接以暴力方式來回應。

在現實生活中,家長很多時都教導孩子要有規有矩,但卻容易放手讓子女於青少年時期任意上網,令他們透過社交平台的「窗口」窺探世界,也就是沒有年齡差別的去面對成人世界。有些孩子上網時,甚至為了取得網友的關注而以言論、圖像來討好別人,這些不經意的忽略令孩子可能會陷入被欺凌或暴露私隱的危險。身兼演員和編劇工作的Stephen Graham,在劇中飾演Jamie的父親Eddie,他為了工作早出晚歸,或許會和孩子去打球,但父子沒有深入傾談,這位父親不知道兒子在網上被人欺凌,並且在內心對自己及男女關係感到焦慮。

在場的缺席令隔閡形成

此劇具有警世的意義,Jamie的父母雖然充滿愛心,卻對兒子的數位足跡一無所知。這種「愛的不對稱」正是當代教養的致命盲點——人們關心孩子吃甚麼、何時就寢,卻對已經成為他們精神食糧的網絡世界一無所知或者視而不見。劇集提醒家長必須跨越上的鴻溝,理解「數位原住民」的生環境,而非將智能設備簡單視為電子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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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die代表傳統教養面對的困境他愛兒子卻不懂如何表達,重視家庭卻與孩子缺乏情感交流這種「在場的缺席」隨著Jamie被捕而徹底崩解。劇集第三集的心理治療場景揭示了殘酷真相——Jamie的失控並非偶發事件,而是長期孤獨和掙扎帶來的結果。但劇集也留下了希望的伏線,當Eddie最終崩潰地躺在兒子床上,象徵著權威父親形象的瓦解,他卻有著重生的可能,願意繼續以愛守護孩子。這呼應了Graham在訪談中的觀點:「養育孩子需要整個村子的力量」(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3] 家長需要意識到,在數位時代,教養已不能僅依賴直覺與經驗,而必須建立全新的、與孩子溝通的能力,並建立支援系統,了解孩子在網絡中研究、討論甚麼,及他們面對著甚麼事情。

《混沌少年時》最珍貴之處,在於它拒絕將悲劇歸因於一個原因。每個環節失去一點的功——父母的不察、學校的疏忽、群體的冷漠,以及演算法的推波助瀾——共同構成了一個吞噬少年的系統。而這面鏡子反映的不是單一事件,是整個Z世代,社會及家長們必須共同面對的教育現實。與其急著尋找「誰該負責」,不如思考「我能改變麼」這或許是劇集留給家長最寶貴的功課。


[1] Tamara Cohen, “Teenagers exposed to ‘horrific’ content online - and this survey reveals the scale of the problem,” Sky News, last modified March 19, 2025, https://news.sky.com/story/teenagers-exposed-to-horrific-content-online-and-this-survey-reveals-the-scale-of-the-problem-13331556.

[2] Jack Thorne, “‘The younger me would have sat up and nodded’: Adolescence writer Jack Thorne on the insidious appeal of incel culture,” The Guardian, last modified March 18, 2025, https://www.theguardian.com/tv-and-radio/2025/mar/18/adolescence-writer-jack-thorne-incel-culture-netflix.

[3]  Sam Briger, “‘Adolescence’ co-creator says ‘maybe we’re all accountable’ for youth violence,” NPR, last modified March 31, 2025, https://www.npr.org/2025/03/31/nx-s1-5345097/adolescence-netflix-stephen-graham.

真話是最好的公關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0/04/2025

韓星金秀賢事件由3月已故韓星金賽綸家屬對他提出指控開始,至今風波仍未平息,最新進展是金秀賢於3月31日在律師陪同下召開記者會,主要拿出一些科學鑑定資料,反擊金賽綸家屬的指控,他又解釋到為何最初不肯承認曾與金賽綸相戀一年,後來又改口,以及聲稱經理人公司Gold Medalist沒有向金賽綸追債7億韓元的欠款等等,而事件最大爭議點,是金秀賢與金賽綸的戀情是否在金賽綸未成年時期發生。但不少人批評該記者會是最差勁的公關,甚至拿來與當年陳冠希就裸照外洩召開的記者會作比較,稱兩位當事人的回應高下立見。

不過,作為第三者旁觀這次事件的發生,確實難以有太多的判斷,而網民反應更是兩極:一方面有人支持金秀賢,稱男歡女愛實屬正常不過的事,而對於網絡流傳的影片,更有人認為只是男女朋友之間會的親密接觸;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金秀賢利用權力在女方未成年的時候進行誘拐(grooming),實在是不道德的行為。

先不論陳冠希當年行為是否正確,為何有人指他在記者會上的表現較讓人受落?或許是他直面承認了過犯,對受影響的人道歉,然後宣佈從此退出演藝圈,而後來追擊他的人似乎也逐漸減少了。而對比起金秀賢的記者會,有人認為他不但不時看稿子,而且為曾經不承認戀情作了非常多的解釋,顯得他不覺得自己有錯。最初金秀賢不承認,到證據不斷被翻出才選擇承認戀情,對於他人來說,他的說服力已經大幅減少。其實最好的公關,從來都是說真話,然後好好道歉,待他人揭發後才承認,再說甚麼都只會令人覺得是狡辯。即使事件仍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沒做過的事當然要堅定否認,但若然後來被揭發是真的做過,要負上的代價往往比起最初大方承認大得多。

遇見完形的我

27/02/2025

《遇見完形的我:用覺察、選擇、責任與自己和好,解鎖人生難題》
作者:曹中瑋
出版地:台北市
出版:究竟出版社
出版年份:2020年

這是一本有關心理治療的書,更具體說,這是一本有關完形諮商學派治療的書。

接受心理治療的人,大都是想療傷,想改變。「完形諮商學派相信,只有透過『親身體驗』的經驗」,才能納入個人的內在系統,引發真正的改變。此學派需要諮商師以高度創意,設計出讓當事人體驗的實驗活動,幫助他們區分「內、外界覺察」,打開看、聽、嗅、嚐、觸這五感,聆聽身體的聲音與面對情緒起落。完形學派認為,惟有人清楚地覺察到自我內在需求及情緒,並了解外在人和物的各樣面貌,才能運用意志自由地作出比較適當的選擇或決定,最後才比較容易及歡喜快樂地承擔選擇後的責任。

覺察、選擇及責任是完形治療學派中的核心精神。覺察是非常重要,它影響著選擇,以及隨之而來的責任。如何做到清明覺察,不在於「加上」甚麼,在於「移除」甚麼。人們要移除:一、以頭腦思考為主的「中界覺察」;二、個人主觀經驗造成固有的認知系統;三、形(想處理的心理議題和困境)與景(相關情緒)並不能流暢轉換的狀況;四、逃避覺察的種種形式。

當然,這不是說完全不用思考,只是先要弄清楚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然後先和自己和好,才能走好下一步。很多時人們沒有勇氣作決定,或作出錯誤決定,都與自己特質或遭遇有關。完形諮商學派認為一個人與自己和好後,學習包容及喜歡自己原先討厭的特質,又或明白突然冒出來的情緒從何而來,才能改變自己,誠如完形治療師A. R. Beisser所言:「改變往往發生在個體想要成為他自己的時候,而不是他想要成為另一個人的時候。」

當然,接納自己亦不代表放飛「真我」。身為完形治療師的作者用「我王國」來比喻一個人有不同特質,一個人可以視自己有一個王國,自己是這國的國王,不同的特質就如不同的臣子,有不同的職務,如要打仗,便要派出「國防部部長」, 與其他國家結盟,便要派出「文化或外交部長」,國王要明白,每一位大臣都很重要,都有正負兩面,國王要了解及好好地善用他們,同時亦要平衡不同大臣的勢力,察看自己有沒有過度助大某一方,有的話,便要進行約束,以免國家的整體利益受損。作者分享到她過去曾助長「努力認真」的勢力,這為她帶來成就,卻摧毀了她的健康及影響其人際關係。作者最終發現要約束「努力認真」這美好的特質,她也要尋找被忽視、壓抑過久的臣子,否則,便難以成為一個成熟及整全的人。

那些真心想要改變的人,讀畢此書可能會生出動力,想要找時間安靜下來,邀請王國的臣子來一場對話,建立更強大的「王國」。

情難捨:從相依之道到相分之痛

熊嘉敏 | 明光社項目主任(性教育)
16/01/2025
專欄:好書推介

《情難捨》一書揭示了現今世人渴望愛情卻又怕受傷的心態,當中的內容涵蓋了愛情的不同面向,幫助讀者理解愛情的多樣性與複雜性,包括愛的定義、相依理論等。作者霍玉蓮透過介紹九柱圖性格類型,讓讀者思考個性差異對戀愛與擇偶的影響。本書對於婚姻、同居與擇偶有深入分析,作者在書中提到:「凡是貴重的東西,代價必然很大;沒有代價就沒有愛。當戀愛中,人仍然在選擇階段的時候,要深切地反問自己:願否承擔眼前這個人四五十年?」她強調在建立長期關係時所需承擔的責任與代價,鼓勵追求成熟與讓人成長的愛。

此外,書中不避諱談論分手的痛苦與情感失落,並提供有效的處理方法,幫助讀者在面對情感挑戰時找到出口。對於失戀者的情感康復過程,也提供實用的建議與指引,作者鼓勵每位讀者整理情感歷史,重建意義,向前踏步。

愛情既要浪漫也要麵包

熊嘉敏 | 明光社項目主任(性教育)
15/01/2025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升和消費觀念的變化,年輕人在談戀愛時如何合理管理財務及開支,已成為一個重要課題。本文邀請了資深財富管理規劃師、認證家族傳承規劃師周鴻斌先生,分享在戀愛中明智消費和理財的心得。

拍拖理財智慧,貴乎用心和坦誠

對於許多年輕人來說,金錢不僅象徵擁有購買力,更代表自己有選擇權。在戀愛初期,費用的分擔方法常常成為話題。周鴻斌認為,金錢確實是製造浪漫的一個元素,但如果只用金錢來購買物質,這份浪漫可能是短暫的。真正的浪漫來自於用心的付出,比如在特別的日子準備一個蛋糕,或是一起重遊對大家有特殊意義的地方,這樣的約會才能讓彼此的心更靠近。無論是採用「AA制」(平均分擔費用),還是共同決策攤分開支的模式,重點在於雙方坦誠地分享財務狀況和消費習慣。當意見不合時,應該避免其中一方強迫另一方接受自己的想法,而是應該找出雙方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案,這樣才能讓戀情平穩發展。

不健康的理財觀念

在職青年中,常見的不健康理財觀念,包括過度消費、使用金錢長期缺乏規劃,以及輕視賺取金錢的努力。周鴻斌觀察到,許多年輕人被社交媒體影響,容易受到即時滿足的誘惑,比如玩電子遊戲時課金、網購,或入住酒店打卡,然後在社交平台上分享高消費活動,這樣的行為可能導致過度消費,甚至入不敷支。

現今的父母通常都會妥善照顧年輕人的衣食住行,讓他們不必憂柴憂米,擔心生活開支,再加上電子貨幣的便利,如日常用的八達通、信用卡等,讓年輕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消費了。這種生活模式,較易令年輕人的理財觀念變得短視,更有可能在未來造成經濟困境,年輕人一旦面對突發事件,例如失業或要應付緊急醫療開支,便會感到不知所措。周鴻斌指出,如果將這類不健康的理財習慣帶進戀愛甚至婚姻裡,建立家庭後的開支只會愈來愈多,帶來更大的經濟壓力。因此,年輕人應該踏實地檢視自己的消費模式,並建立「先儲蓄後消費」的理財習慣,這樣才能令未來的生活保持穩定。

信用破產影響深遠

有些人過於重視生活享受,甚至寧願借貸度日,還款時也只是償還信用卡的最低還款額,為了延長還款期而支付利息。這種理財方式,可能會導致個人信用破產。周鴻斌特別提到,信用破產會對個人和戀愛關係帶來深遠的影響。當一方因無法償還債務而申請破產,不僅會重創其個人信用,連未來的財務活動也會受到限制。個人的信貸報告會分為正面資料、負面資料和破產記錄等,信用卡逾期還款的記錄會在欠款全數繳還後保留五年,而破產記錄在破產令頒佈後會在環聯信貸資料庫保留八年。對情侶而言,信用破產意味著未來共同購房或支付其他大額開支時,銀行可能會拒絕貸款,這將影響他們的人生規劃。

這些理財不善的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出現,若情侶間有人因金錢問題而感到焦慮,甚至有賭癮或購物成癮,應盡快尋求協助,改變不健康的消費習慣和制定可行的還款方案,以免囤積更多的債務。事實上建立良好的理財觀念和習慣,不僅能幫助個人管理財務,也能為進入婚姻、建立家庭做好準備。

財務規劃可穩定家庭關係

明光社

周鴻斌因工作的緣故接觸過許多不同年齡層的客戶,透過他們的生命故事,他看到穩健的財富對不同人生階段及家庭的重要。他有不少已婚客戶會為年幼的子女制定教育基金,確保孩子未來有較佳的經濟條件去發展,背後原因是出於父母對子女的愛。對於一些年齡較為成熟的客戶,他們已經儲蓄了一筆財富,希望在沒有工作收入的情況下,依然可以獲得一些被動收入,與另一半共度快樂的退休生活。另外,一些高資產淨值的家族則會透過「家族辦公室」來成立家族信託基金,由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受託人來執行既定的財務指示,避免夫婦或兄弟姊妹因爭奪巨額財富而起衝突,也讓下一代繼承上一代人留給他們的財富和祝福。

有計劃地理財除了可讓生活得到保障,更可將財富延續給下一代,相反如果理財不善,即使擁有再多的財富,也可能在一夕之間失去,更會導致家庭成員之間的對立。對於一般家庭而言,若父母無法應付日常開支,家庭成員之間難免會互相指責,這背後的原因通常與過去累積的財務壓力有關,或因家中經濟支柱失去工作,家庭便會一下子失去收入來源。因財務問題令家庭成員持續引發衝突,往往會令愛情和親情都磨光。

結語

無論在單身、拍拖、結婚、退休等不同人生階段,金錢的角色都不能被忽視。當兩個相愛的人結婚後,二人便會成為一體,他們會為所組織的家庭進行財務規劃,以為伴侶和孩子提供生活所需。祝願所有情侶能就著消費和儲蓄預算充份地溝通,一起為未來建立堅實的基礎,讓甜蜜的愛情更加穩固!

愛欲之死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09/01/2025
專欄:好書推介

《愛欲之死》作者韓炳哲,在不少作品中都點出現今世代在新自由主義的影響下建構了一個功績/績效的社會,而在這種社會中,權力與掌控成為了生產模式裡的必要條件,而要確保工作績效的範疇竟然還包括了愛欲。

作者用了電影《格雷的五十道陰影》作為例子,劇中的男主角將自己對性關係的要求列明在招聘廣告中,如此反映「性」已被納入在績效與計算的當中,也將其變成工作以及純粹的色情。就如早前無綫電視節目《東張西望》追訪的私密照片被公開的事件,幾位女事主指控一男子偷拍其私密影像,又指他在社交媒體公開招募「性玩具」,事後更為性關係對象評分,並以性關係人數的多寡來炫耀自己的性經驗。這類行為正正就是韓炳哲所述成為績效的「性」,有人將「性」化為一種直白的要求,並展示自己有主宰他人的權力。韓炳哲認為「性」之所以成為績效的原因在於人對自己的過度熱愛,亦即是「自戀」,企圖在「愛欲」中佔有、抓住以及掌控他人,只想「他者」為自己服務。

他在暗中透露了人們從現代社會的愛欲中得到救贖的方法,就是承認自己在他人的個體性面前無能為力,亦即是讓他人成為他人自己本身,不試圖掌控、操縱與佔有對方,才能讓自己對他人保持好奇與想像力,純淨的愛欲才能因此而產生,否則就如韓炳哲在書中所述:「……現今的愛,萎縮成消費與享樂主義算計的對象。對於他者的渴望,被相同者的舒適所取代」。如想「在約砲、休閒式與舒壓式性愛當道的時代」清醒過來,《愛欲之死》或許能幫助我們找到出路。

交友apps與愛情幻象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30/07/2024

在美國心理學家Robert J. Sternberg教授所發表的「愛情三角理論」,提到愛情包含了三個元素,分別是「親密」、「激情」及「承諾」。一段關係如能擁有這三個元素,而三個元素能「強而有力地結合在一起」,人們便可擁有穩定而長久的愛情關係,如果當中的比重不平衡,單單某一元素的比重太多或太少,都會影響到關係,這是青少年於初中時期就應該了解的事情。[1] 然而,現在人們因著資訊科技的發展,於網上靠著手機應用程式(apps)便可以結識朋友,甚至挑選戀愛對象,單單透過網絡上的溝通便能發展出戀情;這種交朋結友的模式,能否培養出穩健的戀愛關係?我們試著在本文探討一下。

網絡上的新式戀愛關係

有不少人急於想「脫單」,結束單身生活,就於網上透過交友apps來認識戀愛對象及與人約會。然而,如果透過這種模式來結交對象,許多時只能以外表作為依據。一些交友apps是以手指向左滑、向右滑來操作:喜歡的向右滑,不喜歡的就向左。這種交友模式有三點值得留意:第一,程式的大數據會記著用戶喜歡的類型,往後向他/她推薦的對象就可能會與用戶最初選擇的類型差不多,而其朋友圈子可能會被收窄,因為系統會幫他/她選取「對象」;第二,用戶會習慣了以貌取人,在了解對方之先,就憑對方的外表「定其生死(機會)」;第三,「照騙」事件會更常出現,因為使用交友apps的人都會習慣先美化自己的照片來爭取機會,於是「貨不對辦」的情況便會更常見,一旦約會時才會發現對方的樣子與照片有很大落差,只會讓人失望,更易改變目標。用戶變得聰明,於是會帶著戒心與人相處,更易放手,另選對象。因為交友apps的「森林」很大,用戶會認為還有大把樹可以挑選,何必冒險與可疑的人繼續發展?

在網絡與人交往要「提子」(提防騙子)是對的,只是如果大家於網海帶著戒心與人相處,要達到「愛情三角理論」中的「親密」及「承諾」又談何容易?又或者網戀難以培養出十分穩固的「親密」及「承諾」,側重「激情」的結果便會引申到只是「迷戀」對方,互相未有深入了解、信任,要建立長遠的戀愛關係,似乎比較困難。

近來,網絡上還有一種新興的情愛關係:Dexting,這個詞由datingtexting二字組成,它所展示的正是一種只在網絡上聯絡,但從不實體見面的戀愛方式,是一種透過傳送訊息來營造戀愛感覺,但不會見面的情愛關係。[2] 在這種關係中,我們可以想像,二人毋須見面,也就是沒有面對面接觸的機會,「啱傾嘅」就繼續往來,相戀一下,但萬一「唔啱傾」的話,也可以輕易於網上說分手,甚至甚麼也不說,直接block了他/她,不讓對方發訊息給自己,又或者隱藏自己的行蹤,便可以結束這種關係。當然這種ghosting(突然失去聯繫)是讓人感到痛苦的,但網絡就是這樣,關係容易「消失」,容易「被失戀」。或者之後有人會再動動手指,便可以另覓新戀人。

有研究人員指出,選擇用Dexting方式交往,可以讓人感到安全,即使被拒絕,當事人也能告訴自己,被拒絕的只是塑造出來的形象,而非真實的自己,這樣便可以抱著一種「不上心,就不傷心」的自我保護心態,覺得自己只是在玩玩文字遊戲而已。這種不能或不敢更進一步的關係,也很難去建立「愛情三角理論」中所講的穩固關係。

戀愛市場令人變成商品

不同品牌的交友apps用不同的方式為用戶挑選對象,用戶只要輸入一些要求,如身高、學歷、收入、興趣等,交友apps就會按用戶所參與的付費計劃,顯示一些符合其要求的「對象」給用戶挑選……美國行為經濟學研究員Logan Ury就形容,這其實與人們平常買藍牙耳機的做法沒有分別。她又指,有時候兩個天差地遠的人會互相吸引,反而兩個條件匹配的人卻可以毫無火花。另一方面,當一個人於網上試過很多次戀愛後,太多失敗的經驗會影響這個人如何再去面對未來的機會及對象。《大西洋》雜誌(The Atlantic)的作者Ashley Fetters與Kaitlyn Tiffany曾撰寫過一篇名為〈「約會市場」正在變得更糟〉(“The ‘Dating Market’ Is Getting Worse”)的文章,她們在當中指出,當網絡與交友apps讓人們以為自己可以有無數的機會去挑選對象,人就會變得很像商品,可以被替代與交易。[3]

最終還是要回到現實

不是說現實世界不看外表,在生活中人難免會看外表來結交朋友,但透過真實的相處時間,會有更多機會發掘身邊人的優點或值得欣賞之處。這種結識朋友的方法,始於友誼,慢慢可能會發展成戀愛。這種關係也較穩固,不會因為手指輕易滑向左而令關係一下子「消失」。就算在網上找對象,也請約出來見見面,透過真實的相處、一起的感覺,再決定這人是否真的適合與自己發展長遠的關係,建立堅固的「愛情鐵三角」元素,而非停留在網上的虛擬幻象。

 

(本文原載於第157期〔2024年7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教育局:〈「三分鐘概念」動畫視像片段系列:(2)愛情三角理論〉,YouTube,2019年3月5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w_g_IZEJV8(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2] 〈指尖上的愛情|Dexting:我們傳訊息戀愛,互道家常,但從不見面〉,女人迷、《香港01》,2024年1月5日,網站:https://www.hk01.com/談情說性/977121/指尖上的愛情-dexting-我們傳訊息戀愛-互道家常-但從不見面(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3] 〈交友軟體正讓我們成為更糟糕的情人〉,天下雜誌,2020年2月27日,網站:https://www.cw.com.tw/article/5099196(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當「社交恐懼」遇上AI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0/03/2024

雖然我們可以很粗略地將人分為內向與外向,然後將內向的人歸類為不喜歡社交的人,將外向的人歸類為喜歡社交的人;然而在社會上,這兩類人的數目基本上並不是均等的。網絡世界的盛行,令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可以在身體缺席的情況下進行,這也導致彼此的關係容易變得疏離;交友軟件的增多,也代表人們喜歡網絡上的交流多於現實的交流。網絡的交流成本低,選擇多,不用做表情管理,沒有時間限制,喜歡則來,不喜歡則去,現在更多人自認社交恐懼」(社恐),可能因為現實的交流有太多不可操控的地方,不能來去自如,人也不想承受被否定」之痛。例如新年期間向親朋戚友拜年,需要承受被問問題的痛。AI(人工智能)就如一個救贖主,讓人免卻了建立關係的過程,這也解釋了為何關係類AI會氾濫地出現。

不想社交還是社交恐懼?
到底何謂社交恐懼症?不喜歡社交便是有社交恐懼症嗎?社交恐懼症又名社交焦慮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簡稱SAD。當一個人每次在社交場合都會感到心慌膽怯,覺得別人會對自己評頭品足,怕自己在人前出醜,而這份恐懼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以致想要逃避所有社交活動,他便可能不是單純因為性格害羞而不擅長應付社交活動,而是患上了社交焦慮症。當患者在社交場合時,會出現以下情況:情緒上明顯感到恐懼或焦慮,症狀與環境所構成的威脅不成比例;思想上擔心自己行為或情緒狀況受到他人批評或拒絕;生理上出現冒汗、心跳加速、顫抖、呼吸困難或頭暈;行為上不斷逃避或需極力忍耐各種社交場合。[1] 當仔細去了解何謂社交恐懼症時,便會發現其實它是一個「病」,並非不想社交或懶得社交。

不過,今日大部份自認患有社交恐懼症」的人,其實很可能只是偽社恐」,可是很多時都沒有人深究誰人患上社恐症,誰人只是偽社恐。曾經在社交媒體中流行過種種的hashtag(標籤),其中一個便是#社恐」。[2] 網絡讓人可以不露面地交流發言,但隔空的對話令人看不到對方許多的身體語言、表情、語氣,人的身體在其中缺席,溝通也停留在表面上,彼此只是泛泛之交,難以討論深入的事情。弔詭的是,這也正正是人享受在網絡世界的原因,不想作深入的對話,甘願停留在空泛的交談之中。就如農曆新年時,原本應前往親朋戚友家中拜年、「逗利是」,但電子支付的科技愈來愈發達,派利是也可以轉移至網上進行,拜年期間與親朋戚友的交談也可以就此終止,派「利是」只需一個「二維碼」。當網絡的交流只有「點讚」與「分享」,在節日之中放棄「儀式感」的真實交流,交流只求方便、快捷、避免難堪、可以躲懶,人深處想與他人真切交流的渴望卻無法得到滿足,在這種情況下,將此等渴望轉移投射到AI上也不是不可能。

AI成為救贖的可能性
現時的AI技術突破了人類的想像,除了對答自如,恍如真人一樣的溝通,並且開始大眾化,任何人都能夠應用。市面上出現了許多類似傾談伙伴的AI,特別是早前有新聞報道指,開發ChatGPT的公司OpenAI為了確保GPT Store中的聊天機器人適合所有使用者,所以不允許專門用於培養浪漫伴侶關係的聊天機器人,然而現實的情況是GPT Store出現了大量可以充當「女朋友」的AI。[3] 即使公司揚言禁止,仍有人不理會規則創建用來培養浪漫關係的聊天機器人,也就代表了部份人有這樣的需求。人在人際關係中「懶得」社交,甚至在認識伴侶上,也愈來愈不想接觸社會中真實的人,性愛機械人等類似產品早在市場出現,不就正好反映此一狀況嗎?

AI其中一個受歡迎的原因,便是其「可操縱性」,對比真實的人,AI能任人擺佈。這並不是說人會極端至成為AI的恐怖情人,而是人的自我中心使然,令人需要這種可操縱性,經常想要他者順從自己的想法、為自己付出,或期望自己是世界的主角。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大數據的關係,圍繞著網絡使用者的資訊都只是他們所喜歡的,有人說:「尋找相同者的過程,正正是驅逐他者的過程。」[4] 與人相處時,最好的人際關係在於能互相「聆聽」,[5] 而不是只講自己想講的,但很多時人只渴望別人聆聽自己的話,而不想聆聽別人的。這時候AI便成為一個「可操縱」的代替品,你想要它聆聽你便聆聽你,它只會為你而暈頭轉向,為你服務,浪漫關係的AI盡是說一些甜言蜜語,愛你愛到底,誰人不心動?

那麼,AI最後真的能夠救贖到人嗎?事實上,人與人的交流在於意識之間的認知,即是「我意識到你,你意識到我」,所以我們都期望別人會理解到自己的感受。沒有人喜歡目中無人的人,因為他意識到他人,卻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不過,人卻不會因一隻貓不理會他人而譴責牠,因為牠沒有人的意識。人際關係正正是意識之間的認知,所以能夠創造經驗和分享經驗。被人附和總是開心的,AI就能扮演這個角色,相反,與一個觀點完全相左的人溝通、看一部不符合自己口味的電影、嘗試進入一個新的領域,這一切的經驗總令人不舒適的,甚至是痛苦的;然而它們卻構成了真正、真實的經驗,一種不重複的經驗。[6] 故此AI並不真的救贖到人,或許它能排解一時的寂寞,卻又令人陷入無止境的空虛,甚至無法再接受異於自己所喜愛的事物。人需要多點與真實的人交流,才能突破這些「不舒適感」,這也是邁向真實關係的唯一方法。


[1] 〈常見情緒病:社交焦慮症〉,賽馬會心理e療站,2022年,網站:https://eclinic.hk/e_clinic/healthInfo/detail?type=1&id=5&title=常見情緒病(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2] 〈你有#社恐嗎?不想社交是一種個人選擇〉,好集慣、Yahoo!新聞,2023年9月23日,網站:https://hk.news.yahoo.com/你有-社恐-嗎-不想社交是-種個人選擇-100934241.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3] 達小編:〈實在太香,許多創作者不顧OpenAI規定持續製作AI女友〉,電腦王阿達,2024年1月17日,網站:https://www.kocpc.com.tw/archives/529954(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4] 夏逸平:〈他者的驅逐:今日的社會、感知與溝通〉,哲學新媒體,2021年7月7日,網站:https://philomedium.com/blog/81633(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5] Shanna:〈有效的溝通從聆聽開始!成功「聆聽者」的4大秘訣〉,創新拿鐵,2016年10月17日,網站:https://startuplatte.com/2016/10/17/listening_6secrets/(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6] 夏逸平:〈他者的驅逐〉。

微短劇的亂象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20/03/2024

劇集,很多人愛看,以前主要看電視台製作的劇集,近年不少串流平台也有自家製作的劇集,但隨著短視頻和相關網絡平台出現,短劇漸漸成為主流,一集兩分鐘,拍下100集也不足四小時的網絡短劇,讓生活急速的城巿人既可煲劇,又不用捱60集長篇劇,不用快進(fast forward),直接看完,題材更是一般長劇的大集合,穿越、復仇、重生等等,劇情要愛情有愛情,要殺人有殺人,最重要是不少故事引入爽劇元素,情節緊湊、簡單,務求每兩分鐘要觀眾感受一次高潮迭起。[1] 這些短劇又稱為「微短劇」,其成本低,利潤高,不過當中包含的一些價值觀卻令人不敢恭維。

內地在2023年11月宣佈,要整治抖音和小紅書等社交平台的微短劇,其實整治工作早在2022年11月已開始,截至2023年2月,已有25,300部微短劇下線,及至11月,一共有170萬集微短劇下架,當中多被批評為「色情低俗、血腥暴力、格調低下、審美惡俗」。[2] 不過,這類短劇又豈會因為當局禁制就不再拍攝,在豐厚利潤下,仍有人繼續拍攝,就以內地短劇《我在八零年代當後媽》為例,前期投資80,000元人民幣,拍攝10天,就創造出一天內賺2,000萬元人民幣的收益。[3]

這類網劇大部份都在短視頻平台播出,畫面大多是直度的,專攻手機平台,每集大約2至10分鐘,內容確保在短時間內吸引眼球,務求「看一段就會想看全套」,因為短視頻平台只給用戶免費看幾集,之後就要到短劇平台付費收看,或好像串流平台般支付月費才能看全劇,據說製作團隊目標收益大概是1比1.5,假設投資10,000元人民幣,目標就是收回15,000元人民幣。[4] 當然這些短劇也遭嚴重盜版,很多舊的網劇,不論是否已下架,也可以在不同的平台免費收看。而故事內容情節,不管有沒有問題,短劇已免費流出,當然製作時是沒有怎樣監管,最多就是播放時在畫面顯示一句「影視效果,請勿模仿」,就當做了教育工作。

故事雖然有很多題材,但因為劇本不足,大部份故事萬變不離其宗,都是根據一些受歡迎的網劇,加入不同的韓劇或陸劇的內容,並作一些修改。故事骨幹基本一樣,情節就是抄來抄去,或者將不同的情節次序或者細節修改,原創的內容不多。由於部份故事來來去去都是同一套路,甚至可以視為一個受歡迎的「類型」,而這些類型能夠流行起來,也會引人反思。在此會介紹幾個比較經典的類型。

1. 霸道總裁:這是在內地和台灣地區流行的愛情故事類型,主題大多為外表高大英俊,有財有勢的男主角,既是企業總裁,性格又強勢,他狂熱地愛上平凡的女主角,當中表達愛意的方式非常粗暴,例如會強吻她,又不懂女孩的溫柔。類似故事用了極端的男性中心主義的論述,女性雖然被粗暴對待但同時卻有被照顧的感覺,所以深受女性觀眾歡迎。此類故事題材亦流行於網絡文學,有評論者認為這種文體根本上是崇拜強者和專制思想,並不是真正平等的愛情。[5]

2. 戀愛腦:不少網絡短劇的故事主人翁均被形容為「戀愛腦」,當中有幾個主要特點,面對自己喜歡的對象,只看到對方優點、忽略或否定其缺點,為了討好對方不惜放棄自己的想法,極度渴望對方,不尊重對方的時間和空間,不接受對方與其他異性見面,情緒起伏大,對伴侶的行為過度敏感和解讀。[6] 過份沉迷戀愛腦的故事,令人擔心的是觀眾也會有戀愛腦,最後難以自拔,以為戀愛就一定是這樣才對,但實際上戀愛的面向有很多,更重要的是,人的生命不只有戀愛這個部份。早前香港電視台與內地網台聯合製作的劇集《新聞女王》,就被內地形容為「終於有一套沒有戀愛腦的職場劇」,可見內地觀眾也對過份戀愛腦的劇集,到達厭惡的程度。

3. 重生復仇:主角往往因為受了不公平或悲慘的對待,甚至可能被殺死,但最終沒有死去,反而可以回到「未死」之前的日子,又或者直接穿越到前一世,透過自己預先知道未來的事件,實行他的復仇大計,對付那些曾經陷害他的人。類似的故事不少來自日本,但及後在內地的劇集「發揚光大」。這類故事的問題是,重生之後主角是否必定要復仇?其實如果時光已倒流,事情未發生,這仇又如何報呢?復仇過程中,更多讓觀眾看到的是權力如何一次又一次不公平的傾斜,然後主角如何像曾經苦待他的人一樣,以新的身份一雪前恥。

4. 草根逆襲:本來是十分正面和熱血的內容,但卻充斥了負能量。主角原為草根人物,來了一個大逆轉成為成功人士,他/她可能是殘疾人士、入贅女婿、植物人、沖喜新娘等等,並會被加上很多負面的標籤,同時又有很多不相信主角會成功的反派角色,他們不斷在故事中散播負能量,說主角不可能成功,更會有理應與主角站在同一陣線的人,例如伴侶或者家人,時常質疑主角的能力和不斷叫主角早日放棄,又說其他人做相同的事也會失敗,主角是不可能成功。即使到最後主角真的成功了,他們也不會歸因於主角的努力,只會說這是主角透過不正確手段得來的結果。草根人物最終成為成功人士,但卻失去對人的愛和信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如此不斷被破壞和踐踏。[7]

5. 後宮權鬥:後宮權鬥劇描述女性之間極端的爭鬥,為了得到男主角的歡心,不惜用盡一切的方式去吸引男主角,並將其他以姐妹相稱、表面上是非常友好的朋友踐踏,互相陷害,互相殘殺。類似的故事有很多變化,當中有很多扭曲的攻心計,或者將人性的陰暗面不斷放大。不少人質疑類似的權鬥,走到自相殘殺,不理是非的地步,也是一種社會悲哀,甚至要問這類後宮的故事,是否隱喻了社會的無奈?人究竟是否應該只活在充滿鬥爭的社會中?[8]

微短劇的產量雖多,但題材頗窄,同質性強。可怕的是當相類似的東西不斷重複湧現,巿場接受的同時,是否亦展現了社會接受某一種價值觀,或者被某種價值觀所操控?上述題材和故事情節也可見於不同地區的電視連續劇中,或者我們在煲劇的同時更要問,我們有沒有留意到自己在接受著一些想法或價值觀?我們是否真心希望世界變成那個樣子?離開戲劇世界之後,這類故事會否還在影響我們?


[1] 〈過半受訪青年直指網路微短劇「硬傷」:製作粗糙、設定雷同〉,中國青年報、中國新聞網,2023年12月25日,網站:https://m.chinanews.com/wap/detail/chs/zw/10134571.s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2] 〈中國整治抖音、小紅書「微短劇」 1年下架170萬集〉,壹蘋新聞網,2023年11月15日,網站:https://tw.nextapple.com/international/20231115/2C4963CF163E17B6AB7E8CDD16A963E2(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3] 〈豎屏短劇彎道超車,拿捏觀眾成大趨勢?〉,奇遇影評、網易,2024年2月18日,網站:https://www.163.com/dy/article/IR8SGPN6055216HW.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4] 〈微短劇風靡背後,一些亟待厘清的問題〉,羊城晚報、中國新聞網,2024年1月8日,網站:https://m.chinanews.com/wap/detail/cht/zw/ft10142202.s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5] 〈霸道總裁文〉,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2022年5月3日,網站:https://zh.wikipedia.org/wiki/霸道总裁文(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6] 〈一心動就降智,一戀愛就上頭丨“戀愛腦”是如何形成的?〉,澎湃,2021年9月10日,網站: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4409768(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7] 〈從《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到出海短劇,爽文背後的「中式受辱」情結〉,36氪,2023年11月29日,網站:https://36kr.com/p/2538789680473602(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8] 〈宮鬥劇〉,Baidu百科,網站: https://baike.baidu.hk/item/宮鬥劇/1225104(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12日)。

毒粉與毒性追星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12/01/2024

近年香港偶像文化重燃,新一代的偶像文化遇上網絡,以前劣質追星潮未有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消失,反而因著網絡文化令情況變得更嚴重,有文化評論指出因著網絡盛行,不少人組成反對某某明星的群組,成為「毒性追星」(toxic fandom)的群體。心理學家指出毒性追星影響個人的心理健康。如果發現自己追星時變得負面,失去了正確的價值和動力的話,應該離開現時的追星群體,去一些健康的組織和群組追星,減少負面的影響。

翻查香港近期的娛樂新聞,不乏毒性追星的新聞,人氣愈盛的明星,愈多負面群組狙擊。例如姜濤前陣子一次外出表演被網民質疑,姜濤貼出該網民的社交媒體賬戶反擊,令網民的身份曝光,姜濤的舉動引發不少負面網絡攻擊,認為他是名人有較大的影響力,不應欺負一般網民。最後姜濤公開道歉,但事件亦引來不少人質疑,這些不喜歡姜濤的人,是否隱姓埋名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公審自己不喜歡的人?

又有一說指在2024年元旦舉行的樂壇頒獎禮前,為了「抗拒」男團MIRROR獨大,部份毒性追星的網民就發起「我呼籲全世界票投尹光!」尹光順利殺入「我最喜愛的男歌手」最後五強。[1] 類似的文化不是香港獨有,外國有團體因為不喜歡《星球大戰》(Star Wars)系列電影、劇集,以及Marvel公司出品劇集的某些安排,粉絲居然成立不同的群體在網上連結起來,出迷因圖(meme)、寫反對文章,恥笑這些公司某些故事的編劇甚至演員等等。[2]

另一種毒性追星的例子就是狙擊該明星或者品牌,但凡他們出現均結集力量給予負評。例如部份Marvel的作品在影視評論網站爛蕃茄(Rotten Tomatoes)就曾被炸得體無完膚,劇集Ms. Marvel就因著近三成網民只給予最低分的一星,令其整體評分曾經出奇地低至6.1分。在香港,MIRROR成員呂爵安(Edan)去年推出的新歌Again,歌曲在YouTube上架就曾經一度有九成dislike(不喜歡),數字也是高得離奇。有傳媒懷疑是因為他曾在演唱會中的棟篤笑環節恥笑自己樂隊隊友搏出位,最後遭隊友的粉絲還擊。[3]

在外國,類似的毒性追星的分析被形容為一次右派反對過份平權文化,[4] 當中分析指部份大財團為了政治正確,大量加入不同種族、性別、性傾向的角色進入一些傳統故事中,令觀眾反感,開始透過網絡政治動員,企圖改變現況,並向有關公司表達對故事方向改變的不滿。有文章分析稱過份政治正確及所謂的覺醒文化(woke culture)事實上仍然過份前衛,未必為一般人所接受,強行透過更改故事框架、加入人物以作改變,只會令人反感,甚至對安排產生抗拒,繼而形成對此厭惡,甚至仇恨。

追星文化本來是個人的身份認同,意思是我支持某某明星,喜愛某某故事,其情感的投射除了當中的人和故事之外,隱隱然也定必包含當中的一些價值觀或者對事物的想法,這些都成為一個人的身份認同。[5] 當這些追星的人有相同的價值,便會走在一起,自然有協同效應,他們會相信類近的事物,亦可以團結造出很多更好的事來。有心理學家指出,粉絲走在一起建立屬於自己的群體,將他們對人或事物的喜愛連結起來,這本來是一件好事。[6] 舊時代的明星,就強調自己要有正能量,相信其支持者們會變成一個更好的群體,所以特別注意自己言行。部份著名的創作人,在創作故事和節目時,亦會提醒自己要有一些底線,因為知道多人喜歡,就更留意自己的創作,減少絆倒人的機會。

如此說,毒性追星,其實就是有一群人擁護了另一套價值觀和世界觀,他們走在一起,以毒性的方式交流,他們同樣也人多,既然群體可以一起變好,當然也有機會一起變壞。所謂毒粉,可以帶來很多傷害,在外國很多恐嚇、騷擾的事件就是因為這些人走在一起而發生。有些明星或藝人遇到大量負評,有時會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人會將事件個人化,認為這是個人因素導致,令自己陷入情緒病的困擾之中,不過也有些人會選擇反擊。無論選擇用何種手段回應,其實也不會令這些毒粉消失,因為他們出現並不單純是因為有某位明星、某個故事、某個流行文化的文本的出現,他們的出現,更多是因為對自己身份認同的選擇而造成。

流行文化很多文本值得被欣賞,當然也有很多可以批判的地方。創作人和藝人普遍接受理性的批評。我們欣賞不同的創作時,不忘也同時留意與我們一起討論的群體,若有些網絡群體本身經常攻擊藝人、作品,或者有很多負面的留言,切記要保持自己欣賞藝人或作品的初心,若有些留言或者言論已經令自己感到不安,甚至有一些負面情緒令自己覺得支持不住,實在可以選擇離開,選擇一個令自己感到舒服的地方追星,千萬不要害怕離開,因為保護自己的心靈,比一切重要。[7]


[1] 〈網民呼籲全城票投尹光 力壓MIRROR奪叱咤我最喜愛男歌手〉,LINE TODAY,2023年11月14日,網站:https://today.line.me/hk/v2/article/x2MqLMw(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5日)。

[2] Melanie McFarland, “Let's all stop ignoring The Fandom Menace. It's real, and it's winning,” Salon.com, last modified June 30, 2022, https://www.salon.com/2022/06/30/marvel-star-fandom-menace-gamergate/.

[3] 吳順芯:〈Edan成MIRROR「負評王」 疑被姜糖追擊令新歌MV近9成Dislike?〉,《香港01》,2023年9月1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眾樂迷/939628/edan成mirror-負評王-疑被姜糖追擊令新歌mv近9成dislike(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8日)。

[4] Rewriting Ripley, “In Plain Sight: How White Supremacy, Misogyny, and Hate Targeted the Star Wars Sequel Trilogy and Won,” Medium, last modified March 12, 2021, https://rewritingripley.medium.com/in-plain-sight-how-white-supremacy-misogyny-and-hate-targeted-the-star-wars-sequel-trilogy-and-2fd0be4b242.

[5] Victoria Taylor, “Toxic Fandom: What Is It?,” Medium, last modified January 31, 2023, https://medium.com/change-becomes-you/toxic-fandom-what-is-it-c8c1520beb06.

[6] Lynn Zubernis, “How Fandom Turns Toxic,” Psychology Today, last modified July 16, 2022,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intl/blog/the-science-fandom/202207/how-fandom-turns-toxic.

[7] Zubernis, “How Fandom Turns Toxic.”

戲劇隱喻與政治審查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20/11/2023

電視劇《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那年盛夏》)被形容為2023年的「神劇」,網民形容劇中大量「隱喻」令人聯想到疫情前的社會運動,之後引申出一種論調:今時今日再不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透過戲劇表達出來,因為太過高危,過不了政治審查,還要用各種方法曲線表達,大家「明就明」,一切「在心中」。

隱喻(metaphor)是一種修辭法,用暗示的方式,將一種事物比喻為另一種事物。或許在此用《那年盛夏》的劇名來解釋一下,有網民說劇名「綻放如花」那個「綻放」就是「爆頭」的意思,而「如花」就是指「爆到七彩」。於是「那年盛夏一班人爆頭死」就變成「綻放如花」。這是我們小時候學的基本修辭手法「比喻」,當中有本體(爆頭死)、喻體(綻放如花),如果是明喻,則會有喻詞。

隱喻作為一種修辭技巧,是將抽象的事物用一個具體化的方式說出來,當中亦牽涉到不同的感受。例如《那年盛夏》故事所用的,就是一個很典型的生存遊戲加科技殺人的橋段,[1] 這類故事其實本身就是一個隱喻了,生存遊戲本身就是個喻體,觀眾討論的本體,就自然離不開日常生活中無可避免在工作上或者為求生存而互相較勁。故事發展下去,突如其來各種規則的出現,令當中不同的角色有所互動,表面合作的關係,但內裡卻是各懷鬼胎,甚至有更多人原來有另外的角色,被迫執行自己未必想執行的任務。整個故事就像一個隱喻了。

很多人說,自己很能投入故事中某個角色說過的某句對白。《那年盛夏》改編自網絡小說《已讀不回死全家》,所以有人企圖將兩者比較並做對照,試著找出不同社會事件下,創作人如何將故事改編,以加入更多元素,將故事更緊扣現實的社會狀況。[2] 觀眾不難發現故事中的一些對白,例如「我們是否有能力做到更多」、「若我們更團結,結果是否可以不一樣」、「中立不表態不行動者比對家更可惡」令人對應到現實中一些具體情況。可是故事同樣透過隱喻,滲透出各種的情緒,而透過故事的發展、人物角色,這些已經不只在告訴觀眾故事的推進,而是在挑動觀眾的情緒,叫他們去感受這些難以言說,抽象又難以表達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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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方面用這個方式去喚起觀眾的情緒,更重要的是它為觀眾的想法,設了一個框框。因為運用了隱喻手法,當中的特點是將一些創作人想表達的東西突顯出來,換言之,故事引申出來的情緒和想法,都是帶有特定的角度。例如這個故事本身的設定就是殺人遊戲,不跟遊戲規則就有人會死,而這件事是不能逆轉的。[3] 其實故事做了幾個設定,例如整個群體是學校的同學,他們之間會有怎樣的關係,老師和同學又有怎樣的關係,遊戲的規則和設定其實也是創作人對社會的一種想像。這種框框的設定,做得好有助觀眾思考,做得不好有時會影響觀眾的思考角度。

說白一點就是,故事中掌權的人和學生,必然是對抗關係嗎?同學之間如果合力無視規則又會怎樣呢?故事人物怎樣看規則這一回事?即使有規則又必定有不幸的事會發生,遊戲參與者是不是務必要跟隨規則?所謂的遊戲是不是就必然有輸贏?再退後一步問,「勝/敗」其實是否也只是一個隱喻?這些框架,觀眾很自然地視之為理所當然,但回心一想,這些也只是隱喻之下的一部份,或者只是故事的框架而已。

更有趣的是,在網絡世界中,大家往往將創作人可能沒有想到的部份,自己「腦補」下去,繼續延伸想像,於是在觀賞《那年盛夏》時,一些純粹推進故事的劇情,也可以被觀眾加入想像,成為「隱喻」的部份。當然,這可以被理解為創作人成功透過一個框架的設置令大家投入在劇情之中,如此才會有這麼多的互動,在作品與觀眾互動之下,作品會更加完整,觀眾的推演往往並不是在創作人預計之內,但有了這些推演,就更能令作品流傳下去。[4]

同時,正因為有不同「觀眾」,大家才會有不同的解讀,並出現了不同的想像和見解。誰都知道「故事內容純粹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但實際上當太多人的情緒同時被牽動到一個相同點時,那種共鳴容易令人產生疑心,這也是正常和合理,所以不少人常會擔心類似節目會否遭到非議和投訴。不過正如之前所言,不少所謂的寓意,往往是一種劇集與觀眾互動的行為。換句話說,如果觀眾未有經歷過某些事件,看這個故事就未必會受隱喻影響,產生某些特定的聯想,所以隱喻之所以成立,還是要建基於觀眾本身心存某些感受或者本體,兩者才能「聯結」起來。

如此,誰要攻擊故事隱喻,其實就是因他內心有一根刺。療傷,比還擊,似乎更重要吧。


[1] 查柏朗:〈《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革新港劇的美學取向〉,虛詞,2023年9月25日,網站:https://p-articles.com/critics/4054.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2] 查柏朗:〈《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從校園到社會的連結與盲點〉,虛詞,2023年10月3日,網站:https://p-articles.com/critics/4067.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3] 〈【#timable睇電視】ViuTV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 分析5個特別任務意味 一早暗示劇情走向〉,timable,2023年9月22日,網站:https://timable.com/blog/2338471(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4] 阿果:〈周日話題:《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鬼魅城市的前世今生〉,明報OL網,2023年9月24日,網站:https://ol.mingpao.com/ldy/cultureleisure/culture/20230924/1695490139776/周日話題-《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鬼魅城市的前世今生(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序:摸著石頭過潮流

潮流達人入門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31/10/2023

「青年人潮甚麼?一知半解啦!」作為家長、老師、導師和青少年牧者,要貼近潮流談何容易,但若不了解潮流而想和年青人溝通更不容易,因此,為了愛、為了關心,嘗試摸著石頭踏入潮流之中,更多認識年青一代面對的世界和衝擊,是拉近彼此的距離,跨過一些溝通障礙的有效方法。

提起斜槓、躺平、抖音、selfie(自拍)、後宮遊戲、異世界和《鏈鋸人》等等,大家的了解有多少呢?或者大家的了解程度又是否足以和年青人打開話匣子呢?為了協助大家可以在令人眼花撩亂的潮流世界之中找到一些焦點,本書主要會和大家分享一些我們的同工在學校推動傳媒教育的時候,較多接觸的話題,以及當中引申出來的一些生活信念和態度,其實,年青人的喜好,與他們人生觀和價值觀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想了解他們,就要了解這些潮流背後反映的世界。

潮流可以是洪水,將掉以輕心的人一下子沖走,但潮流也可以是激流,讓身處其中的人享受漂流的樂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潮流亦然,與其因為不了解而擔心、憂慮,不如多些探索、領略,既能認識流行文化,又可以享受與年青人更易溝通的樂趣,當然,這本小書不過是一個引子,若大家想了解更多,可以瀏覽明光社的網頁,或邀請我們的同工主領相關的講座,讓我們與年青一代一起開展潮流之旅。

按著誰的形象做人?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4/09/2023

這是個講求自我,不喜歡跟隨所謂傳統,抗拒家長和家族影響的年代,不過,現實是大家是否真的愈來愈有個性?還是我們表面上擺脫了舊一套的影響,卻不自覺地受新一套的影響呢?大家以為自己是個自由人,但原來骨子裡卻是換湯不換藥,有許多令我們深受吸引的形象,可能是人、可能是生活的模式都在影響著我們的日常習慣、以及對身材、樣貌、衣著、打扮、甚至是非對錯的觀念。今期《燭光》嘗試從一些年青一代喜歡的事物,如cosplay、抖音以及歷久不衰的芭比等,剖析背後的現象和影響。

當然,影響不一定是負面的,重點在於我們如何去吸收,以及在有限的時間和資源之下,如何作出明智的選擇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些操練紀律的制服團隊,對於缺乏自律能力、容易受環境和潮流影響的一代來說,可以是一個不同的選擇,而當我們作出選擇之後,我們的形象也很有可能逐漸在改變。人要變、機構也要變,作為教會群體,如何將我們的信念不是單單用口宣揚,而是努力在機構的文化和處事原則中表達出來十分重要,我們所相信的如果自己都不行出來,又如何有說服力呢?神是按著祂的形象造人,問題是我們究竟是按著誰的形象做人呢?我們的行事為人,又有誰的樣式呢?

自我認同與重塑 Cosplay與中二病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4/09/2023

Cosplay」一詞由costume play演變出來,cosplay這個縮寫是指扮裝成動漫角色的行為。由起源至今,在人們的固定印象中,cosplay的確是指模仿或裝扮成動漫角色的行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演變,現在我們所說的「cosplay」已不限於模仿動漫人物,同時包含模仿電影角色、電玩角色以及自創角色等等,甚至可以說,任何角落的人物,都可以成為被模仿的對象,這也是cosplay的一種。[1] 而「中二病」,並不是在醫學上的「病症」,而是一種被稱為自我中心、只活在自己世界的心理狀態。有人認為中二病源於剛讀中二的青少年才會做出幼稚行為;也有人指,擁有中二病特徵的人會把自我價值觀擴大,將幻想類小說、動畫常用的題材套進自己和現實中,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拯救世界等等。[2] Cosplay與中二病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但當中都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處,筆者嘗試透過一些流行文化學者對cosplay的分析,從而了解人們如何透過cosplay活動或中二病而獲得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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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自我的塑造
人類作為血肉之軀,固然在物理上無法成為一個懂得使用魔法或者受到致命傷害仍能快速復元的動畫人物,但透過cosplay能讓人感覺到自己便是這樣的人物。而cosplay文化多指以服飾道具、化妝造型和身體語言來扮演一個自己想扮演的角色,並且當中強調「形似」和「神似」。「形似」,即服裝、道具、化妝以及髮型等外形與原著的角色相似;「神似」,指言行舉止與神態等與原著角色的神韻相似。[3] 也就是說,整個cosplay過程就是讓自己在一個裝扮的世界中,在短暫的時間和空間中成為一個自己渴望或喜歡的個體,而大部份的coser(裝扮成動漫角色的人)都有「如果可以成為這個角色該多好!」的想法,縱然未必每一個coser的資源都非常充足,但也可以以自己有限的方式來扮演喜歡的角色,達到與所扮演的角色「合而為一」的境界。[4]

Cosplay研究學者指出,coser透過服裝、外表的裝扮,將自己塑造為心中理想典型,並藉此思考自身的存在性。[5] 造型與服裝對於coser來說,就是靈魂,就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入場券。雖說「中二病」像是一種發生於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身上的幼稚行為,但其中某些行為其實與cosplay的一些特質相似。如果說cosplay是透過服裝塑造自己成為心中理想典型,中二病患者就是以另一種形式、廉價的play,在他們心中的自己就正好是某動漫人物或「天選之人」。其實無論cosplay也好,中二病也好,他們的行為揭示的就是一種對自己的認同,重新進行自我的塑造,成為另一個的自我。

自我認同、被認同的重要性
在此想探討一下人們為何要透過cosplay或自我幻想來建立自我認同。每個人都渴望被認同,有些人會因為想被認同,而做出極端行為,有些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會因為能夠表現到自己,從而找到自己的價值,藉此認同自己。古人孔子亦提到,友誼中的「不信」源於不給予別人肯定自己的機會。[6] 人認同到自己的同時,也能提供機會讓別人認同自己,若然一個人無法認同自己,也無法被人認同,那麼這個狀態肯定是不健康的。

Coser從各種不同的角色中,找到某些角色的特質與自己相似的,在模仿其裝扮的同時,也嘗試掌握其神韻。當問到一些coser為何會選擇某個角色來扮演時,他們總會不約而同地說:「因為愛」、「喜歡這個角色,又適合自己,於是用自己來表現那個角色的感覺」等等類似的回應。[7] 而「中二病」患者並不一定會說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或者所嚮往的價值,他們更多是將各種動漫角色或情景混雜在一起,然後呈現在「想像的觀眾」面前。[8] 由此可見,某些coser和中二病患者可以藉由裝扮與自己特質相似的角色,或想像自己就是那個人物,從而肯定自身的價值。

另一方面,模仿的行動除了是對自己的認同,也是對角色的價值觀、抉擇及戲劇的認同,而選擇模仿某個特定的角色,也象徵著這個角色擁有著與coser類似的或他渴望擁有的特質。[9]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詩學》(Poetics)中提到模仿理論,他指出演員需要對角色性格做出取捨,從而讓人在演員的表演中理解角色的思想。「模仿」看似簡單,其實也蘊含複雜的自我建構過程,並且每個coser也具備自己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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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ser來說,縱然每個角色都有千千萬萬個被扮演的版本,但每個人所扮演出來的版本也是獨一無二的。根據一位coser的說法,有段時期動畫《火影忍者》中的角色佐助和鳴人,二人對決的高潮時刻,經常會被cos(扮演),同一場cosplay活動就有十多個團體cos這兩個角色,然而每個人cos出來的效果都不一樣,有些較粗獷,有一個較「娘」,有些則較活潑等等。[10] 這也代表著coser所扮演的角色不一定有高低之分,正因為每個人扮演的方式都不同,就有著不同的獨特性。事實上,「中二病」患者都追求獨特。中二病的共通點都在於「想要受到認同」,「又想要與眾不同」,他們陶醉在自己的幻想時,就會成為一個獨特的人。[11]

除了對自己的認同,無論coser或中二病患者,都會有種心態,就是想要得到他人的認同。Cosplay與攝影之間的關係有時都難以分割,因為部份coser扮演某些人物,目的就是為了讓人拍攝和參與cosplay社群的聚會。[12] 大部份coser都享受在攝像鏡頭下曝光,愈多人找他們拍攝,也是對他們愈多的認同,有位coser在接受訪問時表示,cosplay時不斷被拍照,甚至活動結束後有人認得他本人,令他有種自己是明星的感覺,自己也更加有自信了。[13] 中二病患者都渴望別人的認同,然而通常一些幼稚的行為往往都不會被人認同,所以他們會在「想像中的觀眾」面前呈現自己,透過這些想像來獲得認同、注視。

偶爾遊一遊迪士尼
面對世界的殘酷,人有時也想有一個避風港可以安置自己,特別是在資本主義的橫行霸道下,有許多人的精神健康也欠佳,也有一些人家庭生活不愉快,也得不到任何可以抒發情感的渠道。Cosplay與中二病行為就如讓人進入迪士尼樂園,經歷一次奇幻之旅,在短暫的時間和空間裡脫離一下現實,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抒發情緒的方法。

有學者訪問過一位coser,她提到自己會參與cosplay的部份原因來自家庭因素,因為家裡的管教嚴厲,所以她想成為一個能夠獨立的人,而她扮演的角色正正就是一個女強人的動漫角色,也是她想要擁有的特質。透過cosplay,她能夠短暫成為一個強大的女性。

漫畫《中二病使用說明書》的主角曾在書中指出,「中二病」也不全然是壞事,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可以,這是青少年經歷青春期的成長階段,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中二病的基因。[14] 重度中二病(即極度自我中心)當然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但若然只是偶爾中二病一下,偶爾有一些短暫的幻想,也能夠紓解一下苦悶的生活呢。

總結
其實在青少年的階段,有否得到他人的認同,對自己的成長也很重要,cosplay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來盡情表現自己,在認同自己之餘,也可獲得別人的認同,縱然現實是多麼不如意。不過,無論是cosplay或中二病也好,一旦走向極端的方向都是不健康的,若然在扮演或幻想當中無法抽離,後果是可大可小的。另外,在cosplay活動中,有些動漫角色原本就是男性向(以男性族群為服務對象)且賣弄色情的,若然去扮演這些角色,即使有人為自己拍照,到底對方是因為自己演得好還是因大幅度的裸露而拍攝?這就不得而知了。


[1] 白超熠:〈Cosplay的視覺文化研究 一個後現代的文化論述〉(私立南華大學環境與藝術研究所碩士論文,2006年),網站:http://nhuir.nhu.edu.tw/retrieve/31184/095NHU05699008-001.pdf(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8月23日)。

[2] 〈中二病〉,香港網絡大典,網站:https://evchk.fandom.com/zh/wiki/中二病(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8月23日)。

[3] 李玟婕:〈青少年Cosplay次文化接受度之研究〉(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與人文教育研究所碩士論文,2019年),頁16。

[4] 焦可愉:〈Cosplay與現實人生的真假交錯——焦可愉繪畫創作論述〉(國立臺南大學視覺藝術與設計學系碩士論文,2022年),頁19–29。

[5] 李玟婕:〈青少年Cosplay次文化接受度之研究〉,頁28。

[6] 許漢祥:〈先秦儒家「友」觀研究〉(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12年),頁61–62。

[7]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台灣Cosplay文化之表演研究觀〉(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戲劇組碩士論文,2008年),頁60。

[8] 黃于凌:〈會畫、繪話中二病——青少年狂飆期幻想曲〉(吳鳳科技大學應用數位媒體研究所碩士論文,2016年),頁10。

[9]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頁61。

[10] 同上文,頁61–62。

[11] 黃于凌:〈會畫、繪話中二病〉,頁2。

[12] 白超熠:〈Cosplay的視覺文化研究〉,頁57。

[13]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頁62。

[14] 宮澤匡史編:《中二病使用說明書漫畫》,王藝霏譯(台中:銘顯文化,2011)。

Barbie世界中的女權與父權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14/09/2023

電影《Barbie芭比》,聽起來好像是一套關於玩具,甚至只是以女性玩具為主的電影。今年暑假它卻成為了城中熱話。女性主義,有毒父權主義,甚至上帝的創造以至人觀,有趣地在同一套電影中出現。創作人有意識地將一些理論放入一個主題,一個場景之中。劇情只要輕輕推進,這些理論就自然在電影中產生連鎖反應,拼湊出不同的趣味。(以下內容含劇透,讀者請垂注。)

Barbie作為公仔,其存在本身備受爭議。有說在50年代戰後出現的Barbie,最初販賣的是女性的自主形象,即是女性也可以自主生活、工作,而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後來玩具商又推出了另一款公仔——Barbie的男性朋友Ken,讓大家買玩具時可以一併買下,令Barbie有個「對象」。隨著不同職業服飾、打扮的Barbie推出,代表著女性也可以做不同的職業,頗有爭取男女平等機會的概念。[1]

不過,Barbie的推出也曾引發一些爭議,有不少人批評Barbie本身是白人女性,有種族歧視之嫌,此外其胸大腰細的身材比例,淪為不合理的性別定型,女性被迫追求如此不合理的身體比例,也是一種失衡,而且整體來說,Barbie的身體給人的感覺,也只是給男人「觀賞」的工具。對於激進女性主義者來說,Barbie非但沒有解放女性,更令現實世界的女性「身陷囹圄」,無法選擇,也無法做回自己喜愛的自己。[2]

電影故事透過一班Barbie住在美好的Barbie世界(Barbie Land)開始,主角是一個典型芭比(stereotypical Barbie),她突然發現自己會思想死亡,腳跟突然下地而不是永久地穿高跟鞋,感到十分奇怪,經過怪芭比(weird Barbie)的提示,典型芭比決定去真實世界(real world)尋找正在玩她的女孩,企圖找出問題所在。當然去了真實世界以後,她就發現所有原先認為的美好事物都倒轉了過來,陪同她一起去真實世界的Ken則發現,原來這個世界有一樣東西叫「父權主義」,最後Ken回到Barbie Land企圖將之變成Ken Land,還令一班Barbie變成一班附屬Ken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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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套戲不斷出現的,除了有Barbie對理想世界和真實世界的比較外,同時還有Ken對兩個世界的比較。如此在觀眾的角度,幾乎同時呈現了所謂女性主義和父權主義的平衡視覺。由於Ken活在極端女性主導的社會,他一開始甚至認為只要Barbie沒有理睬他,他的生活就沒有意義了。在Barbie Land中的所有Ken都是沒有房屋和無業的,相反所有Barbie既有職業也有房屋。所以當Ken到了真實世界後回到Barbie Land,第一件事就搶佔了Barbie的房屋,之後做了一堆所謂「父權主義」會做的事,然後就操控了所有女性的心。

可以想像,隨著故事的推進,Ken Land最終當然會變回Barbie Land,用的當然同樣是那些傳統的美人計,女性用扮無知等方式去滿足男性的自尊感,然後她們用智慧「搶回自己的地方」。當中有趣的是,雖然不少人說這是個關於女性主義的故事,但骨子裡不難發現Barbie仍是個賣給女孩子的玩具公仔,最終女孩子們仍然是用很女孩子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至於Ken,經過這件事之後,他最終領悟到Ken is Ken,即是他不再是個附屬品,可以做回自己了,也不再必然的是Barbie的男朋友。

所以,嚴格來說,性別定型還是性別定型。說了兩個小時,繞了個大圈,其實沒有突破了甚麼。那為甚麼這個故事有趣?當我們在討論女性主義,或者父權時,我們習慣在一個角度思考,但我們甚少會換位思考,甚至用另一套理論讀入相同的故事中,嘗試看看能否讀到另外一些意思。如果我們願意這樣做,或會有不同的發現。

Barbie 芭比》這電影的導演透過兩個角色,在同一時空裡展示了兩套理論,它們各自單獨被拿來分析時看似威風八面,但當這些理論,在生活場景互動時,不難發現原來各有自己的限制。故事中的Ken身份迷惘得認為自己甚麼也不是,即使有了父權的加持,到最後也發現其實這些理論原來沒有幫助自己了解自己,Barbie活不出自己想活的樣子,在現實世界遭受質疑後,還是要接受別人的開解,玩Barbie成長的那位媽媽在電影中坦言,要做職業女性原來十分不容易。電影背後的幾個理論,如此人性化的呈現出來,可以成為很多人的反思。

Barbie Land與完美世界的構想

《Barbie 芭比》的編劇坦言,將一堆Barbie放在Barbie Land的概念是與《聖經》創世記有關,因為上帝造男造女,並將他們放在上帝看為好的伊甸園裡,可惜最後因始祖犯罪才被迫離開那個地方。編劇似乎也在問完美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這是否創造的原意?[3] 甚至典型芭比發現自己不再典型了,然後想起「死亡」,是不是就等於不美好?[4] 到最後,Barbie決定回到真實世界,並去了看婦產科,「身」而為人以後,她到底要做甚麼決定?編劇沒有很具體說明這些的,但外國不少基督教媒體也留意到,用不同的神學理論讀入故事,當中的世界觀和一些概念,也頗具啟發。今時今日,電影的閱讀角度也真的可以很深很廣。


[1] Vivier Citygirl:〈《芭比》影評:為什麼芭比電影卻大談肯尼?玩芭比曾是一種羞恥?〉,性別力,2023年7月28日,網站:https://womany.net/read/article/32109(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4日)

[2] 同上。

[3] Mallory Challis, “The Barbie movie and Christian calling as a struggle of creation,” Baptist News Global, last modified August 10, 2023, https://baptistnews.com/article/the-barbie-movie-and-christian-calling-as-a-struggle-of-creation/.

[4] Alissa Wilkinson, “In the beginning, there was Barbie,” Vox, last modified July 20, 2023, https://www.vox.com/culture/23800753/barbie-review-bible-eden.

當子女戀愛時……

張勇傑 | 明光社高級項目主任(性教育)
19/07/2023

愛情是人類偉大的情感,是人們的基本需要;但如果子女尚未成年,那最好還是不要談戀愛。相信這是不少父母的心聲,一來擔心子女「不帶眼識人」,二來害怕影響學業,萬一「攪出人命」意外懷孕,更是晴天霹靂的兩難局面。但其實青少年談戀愛是一個常見的現象,各位可以回憶一下自己十幾歲時情竇初開,也一樣對愛情充滿憧憬,可能試過瞞著父母暗中拍拖,或因拍拖而被父母責罵。

逾三成高中生有約會經

一個反映香港中學生狀況的大型調查顯示,在中三至中六的受訪者中,33%的男生和37%的女生曾有約會經驗,比他們更年幼的中一至中二受訪者中,曾有約會經驗的男生和女生,也分別有15%和19%。[1]

給父母的「戀愛指南」

子女談戀愛固然會讓許多父母擔憂,但其實反對也未必能阻止子女談戀愛,那父母又可以怎樣做呢?

  1. 溝通和尊重

父母應該與子女保持溝通,並尊重他們的感受和想法。父母可以問子女關於他們的感受和考慮,但不要強迫他們或者試圖控制他們的感情。就算父母不希望子女拍拖,也應以開放的心態來看待子女的戀愛關係,如父母總是強硬地干涉子女的戀愛生活或批評他們選擇的愛侶,他們可能會不願意與父母交流。

  1. 開放地談情說性

父母應建立一個能開放地談情說性的空間;開放是指談性的時候保持開放的態度,而不是指對性抱持開放的態度。父母可以提供有關戀愛關係的教育指導,例如如何建立健康的戀愛關係、識別和應對不健康的關係、訂立身體界線的重要性、以及如何保護自己。父母可向子女分享自己的戀愛經歷,如與配偶相識的過程,拍拖時一些有趣浪漫的小故事,處理衝突爭執的方法,及當時個人的考慮和抉擇。同時,父母也需要學習隨時聆聽子女分享的戀愛生活,並給予他們支持及建議。

  1. 放手而非放任的管教

父母要明白子女有他們的自由意志,他們並不會一直跟著父母的期望來生活,嚴厲的管教往往會帶來反效果。既然父母阻止不到子女談戀愛,大可反過來成為子女的戀愛顧問,藉此「掌握」子女談戀愛的情況,在給予意見的同時,幫助子女作出正確的決定,與子女訂立約會的守則,避免子女作出越界的行為。

  • 當子女有喜歡對象時,協助子女檢視自己喜歡對方甚麼,到底自己認識對方的程度足夠嗎?是迷戀還是真正愛上對方呢?
  • 在子女計劃約會行程時,父母可有技巧地提及要注意的地方,例如對兒子說:不要太夜才送女朋友回家,免得女朋友的父母擔心和對他留下負面的印象。女孩子在選擇服飾時避免過份性感的裝扮,避免令人留下不良的印象。
  • 為子女提供「約會基金」,從約會的支出,了解他們約會的狀況。
  • 在父母在場的情況下,歡迎子女帶男/女朋友回家玩耍,藉此了解子女的愛侶。
  1. 營造溫暖的家庭氣氛

父母應該在家中營造溫暖的氣氛,讓子女有安全感,以及感受到父母對他們的愛與關懷,這可避免子女因缺乏關愛而嘗試在戀愛關係中尋求安全感。與此同時,也要讓子女知道家庭一直都是他們的依靠,即使他們在愛情路上受到傷害,家庭也必然會給予他們支持及安慰。

  1. 不要侵犯子女的隱私

父母應該尊重子女的隱私,不要偷看子女的私人通訊,如手機訊息等,也不要追查他們的行蹤,以免讓子女感到不被信任和不受尊重。我們明白父母的出發點是關心子女,但這些行為會令子女產生十分負面的感覺,日後只會令他們更抗拒向父母透露自己的事情。

  1. 讓子女有選擇權

父母可以向子女提供各式各樣的建議,但最終還是由子女選擇接受與否。如果父母對子女的選擇感到擔心,可以和他們好好地談,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擔心和想法。

青少年憧憬愛情是很正常和自然的事,這反映了他們對自我認同、獨立和幸福感的追求。在此祝願各位父母透過建立良好的親子關係,為子女提供正確的教育和指導,幫助子女建立健康、積極和負責任的戀愛關係。

戀人間的身體距離

子女談戀愛了,最令父母憂心的可能是子女跟戀人有過份親密的舉動。有來自台灣的諮商心理師就表示自己會這樣提醒少女:愛情有兩種,一種是心靈上的交流,令人想向戀人分享世界上所有事情和各種情緒,對方在自己的心中有一個特別的位置,而另一種則是著重於身體方面的探索;愛情一旦進展成第二種身體探索式戀愛,就很難回到第一種了。[2] 這樣的建議不管對女生還是男生其實都適用,持守身體界線對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很重要,假若有了越界的舉動,雙方都有可能會受到傷害。父母如能從旁指導,適時作一些提醒,的確可以幫助子女持守身體界線,與戀人保持合適的身體距離。

(本文原載於第151期〔2023年7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2021年青少年與性研究〉,香港家庭計劃指導會,2022年6月14日,網站:https://www.famplan.org.hk/files/media/press-release/2022/2021YSS_Chi.pdf(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2] 賓靜蓀:〈教孩子好好戀愛、好好分手〉,翻轉教育,2023年6月2日,網站:https://flipedu.parenting.com.tw/article/004030(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流行文化中的錯誤性觀念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9/07/2023

網絡上的資訊非常之多,而當中的色情資訊、串流平台上多不勝數的劇集和片段,都衝擊著我們的價值觀。然而,只要相關的資訊內容不涉及違法行為,它的傳遞便不會受到阻隔,更可能成為流行文化的一部份,擴散至全球所有資訊流通的國家和地區。而價值觀的傳遞在大部份情況下都不涉及違法的事情,價值觀會透過流行文化將訊息傳遞給受眾。在後現代的環境下,所有事情都不再有固定答案,在價值觀上,對與錯似乎已沒有絕對答案;又或者會出現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多數人的想法會壓倒少數人,如此,誰能主宰人們的思想和價值觀,很大程度取決於網絡、社交媒體的傳播資訊量。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其實也很難教育青少年,因為他們接觸得最多的便是網絡資訊。

少數服從多數的現象

毋庸置疑地,在大部份青少年的成長路上,接觸網絡的時間往往多於與真實世界的人溝通。若果青少年喜愛於串流平台觀看動畫,於網上看漫畫或打電玩的話,價值觀很容易就會潛移默化地受網絡媒體影響,而網絡資訊總不會指出某些價值觀會對人有何影響,即使會帶來負面影響的訊息也會以肯定、正面的態度來包裝。例如香港首位AV女優於日本出道的消息傳開後,大部份媒體或網民所表達的態度都是支持和肯定,稱這位女生有敢於追夢的勇氣,彷彿合理化了他人去投身色情產業。所以我們應該思考:是否大多數人都支持某一種講法的時候,它就能成為真理呢?

在某一個範疇裡,每個人第一次接觸的資訊都非常重要,因第一次所吸收的知識很容易就會成為批判同樣範疇知識的基礎。而青少年對於未知領域的學習模式,就是模仿。在網絡與大眾媒體的渲染下,人很容易受主流媒體資訊所展現出來的價值觀或對某種事物的印象所影響。但是,從網絡上得來的資訊大部份都難以證實,這會令人陷入一種狀況,受主流媒體影響對某事物建立了一種印象,但真實接觸過以後,發現想像與真實有很大落差。

以串流平台Netflix為例,過去平台上的一些劇集成功營造了「Netflix效應」現象。CNN曾刊登了一篇名為〈Netflix效應:為何西方女性前往韓國尋真愛〉的報道,當中引用了一位韓國學者對在韓旅居青年旅館的女性遊客進行的訪問,發現接受訪問的123名女性(大部份來自北美和歐洲),都是受到Netflix效應的影響而到訪韓國。其中一位來自摩洛哥的20歲女學生表示,自己受韓國流行音樂(K-pop)和韓劇的影響來到韓國,她和其他外國女旅客一樣,最初都認為韓國男性大部份都像韓劇中的男性,具備紳士風度、樣子端正、富有等夢幻條件。但該位女學生在韓國的經歷令她對韓國男性的夢想幻滅,她發現有些韓國男性會認為外國女性比較開放,曾有陌生人在街上向她提出性要求,她感嘆:「男人就是男人,人類在任何地方都是相似的。」[1]

有人被Netflix效應影響,正正是因韓劇傳遞的訊息成為了大多數的聲音,令網絡充斥著韓國男性的美好印象,讓人們錯誤以為全部真實的韓國男性也是如此。Netflix效應是活生生的例子,證明網絡的威力,但這只不過是一些劇集讓人對某類人產生了以偏概全的錯覺,若果一些錯誤的性觀念,或者難辨對錯的戀愛觀念,成為了大多數聲音的時候,這影響可以是很深遠的。

媒體推送的價值觀

媒體為了吸引人收看,往往會製作能迎合受眾口味的節目,而在耳濡目染之下,受眾則會受到媒體傳遞的性觀念訊息影響,這種相互影響的關係,造就了許多節目和作品的出現,以下便是一些例子:

  1. 即食戀愛

可能在大多數人眼中,即食戀愛是夢幻的愛情,不需花費太多的時間就墮入愛河,一見鍾情在韓劇中時常出現,例如曾一度熱播的韓劇《社內相親》都有這樣的情節。除了韓劇,動畫漫畫之中亦有不少一見鍾情的例子,甚或乎一些讓兒童接觸的童話故事也逃不掉這樣的安排。當然,世界之大的確存在一見鍾情的情況,但能開花結果的必然是少之又少;抱持夢幻的愛情觀更有機會讓人對戀愛產生不切實際的想像,一旦幻想破滅,戀人關係亦難以長久。香港青年協會曾進行一項名為「兩性關係及價值觀」調查,當中有些個案更是令人驚訝,一名男生在初中時表示自己已有10多次戀愛經驗,最短的關係只維持了一天。[2]

  1. 性關係平庸化

在不少的劇集當中,性關係是情侶間必然會發生的事。當然,在性解放的思潮下,不認同婚前性行為的,便屬於「保守」。不過問題是,為何是保守?說到底都只是因為願意表明不同意婚前性行為的人很少,由於他們只屬少數,所以會被冠上「保守」之名,不同意就是跟不貼潮流。但實際上,特別對學生來說,過早的性行為,不但忽視了意外懷孕這個青少年未能承擔的結果,更造成了單親媽媽等等的情況。此外,性行為如果從婚姻中抽離,更會影響情侶雙方的關係,「海蒂性學報告」便提出了這一點。[3] (性行為對情侶間的影響,可參閱第46頁的〈親密接觸對男女的心理影響〉。)

  1. 人與人關係混亂化
     
  2. show節目,後來甚至發展成參加者需要裸體參與節目。動漫亦出現了「出租女友」的題材,並且大受好評,也就是說這種鼓勵援交的錯誤倫理觀念亦被浪漫化的劇情所掩蓋,甚至以「NTR」(被戴綠帽)[4] 為題材的作品亦頻繁出現,內容主打關係混亂,這裡就不詳述了。

最後,我們可以看見網絡世界之大,各式各樣的價值觀都有,但很多時人們為了流量,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慾,污名化和模糊化了一些正確的性觀念。原本性關係是建基於幸福的婚姻裡,但媒體展現出來的就是對婚前性行為的肯定,性行為不再與愛有關,而是發洩性慾的工具,這也褻瀆了性的意義。[5] 當原告變被告,錯誤被視為正確,健康的性觀念被視為異類,後果卻是可大可小。故此,縱然正確的被視為少數,但正確就是正確,錯誤就是錯誤,並不會因為大多數人在說謊,令謊言變為真理。

 

(本文原載於第151期〔2023年7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Jake Kwon, “‘The Netflix effect’: Why Western women are heading to South Korea in search of love,” CNN, last modified August 14, 2022, https://edition.cnn.com/travel/article/south-korea-western-women-seeking-love-intl-hnk-dst/index.html.

[2] 〈新聞稿:青協學校社會工作組公布「兩性關係及價值觀」調查結果〉,香港青年協會,2019年2月13日,網站:https://hkfyg.org.hk/wp-content/uploads/2019/02/青協新聞稿_公布「兩性關係及價值觀」調查結果.pdf(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3] 海蒂〔S. Hite〕:《海蒂性學報告:情愛篇》(The Hite Report: A Nationwide Study of Female Sexuality),李金梅譯(海口:海南出版社,2002),頁217。

[4] NTR這個網絡流行語沿於日語,有被戴綠帽,即自己的對象與別人發生了性關係,或綠帽癖的意思,也就是為到被戴綠帽一事感興奮,參:〈NTR(網絡流行詞)〉,Baidu百科,網站:https://baike.baidu.hk/item/NTR/4898216(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2月13日)。

[5] 韓炳哲:《愛欲之死》(Agonie des Eros),管中琪譯(台北:大塊文化,2022)。